到时候屠娉婷听话再生两个,自己就只能坐到屠振邦七十大寿的寿宴角落了。
杜元越想越不是滋味。
叶世文仰头,瞄了眼自己提前准备的那台车。
下车前,他再一次检查了藏在驾驶位下的物件。那日与关绍辉通话结束前,他厚着脸皮开口,“辉哥,借几十个(万)给我。”
关绍辉只笑,“刚刚不是还挺大方,把值钱东西都送女人了?我可以借,但你要还。”
“如果我还有命,就还你港纸。如果不走运没命了,你百年归老下来,我还你阴司纸。”
“衰仔,是不是要现金?”
那台废旧汽车,混在一片货车中间,毫不起眼。傍晚将逝,仲夏暑热经海风过滤,连汗水都黏腻起来。
他知道杜元的卸货验货步骤。杜元也犯懒,往往夹裹私人黑料的都会放在最内处,先陆续清点一圈,外围那些不重要的外贸货品大多堆迭起来,敷衍了事。
这批货量不多,叁个保镖在懒散盘点。
一个钟前,叶世文混入搬运工人里。码头工人都是壮汉,叶世文在其中并不显眼。他用一个垃圾桶装着昏迷被捆的屠家伟,借货物遮掩,撬了杜元摆在最外围那箱货。把屠家伟与货物对调后,叶世文又推着垃圾桶离开。
他没有盖起那箱货。
刘锦荣的人果然来得很快。
叶世文掀眼去看。一看便知全都是没混过社团的人,身手敏捷又如何?只开了一台车,带四个人,如此疏忽,看见屠家伟时兴奋得像捡到钱。
注定失败。
不到五分钟,他们行迹就暴露了。
枪声四起。
刘锦荣的司机尚算醒目,第一时间让两个人护紧自己,把昏迷的屠家伟抱上车。他扬长而去,黑色车身化作一抹经风吹散的云,很快转弯消失。
叶世文拨出号码,“车牌尾数GU8,黑色,往尖东方向去,五分钟内截走它。”
电话那头已听见车辆启动的声音。白少华问,“文哥,人怎么处理?”
“做掉那个司机,你带走屠家伟,先躲起来。”叶世文又补充一句,“B仔,这次真的不要回头,我自己解决。”
白少华离开了红港,又忍不住回来。他做了个手术,把多余的六指切掉,如今与常人无异,说自己再也不会因为这只手指招来祸端。
关那只手指什么事?
叶世文自己清楚,祸从何起。
“文哥,我等你今晚饮烧酒。”
叶世文只笑。
白少华挂断电话。
杜元听见声音,拿起枪就冲了出去。平平无奇的一个礼拜五,他只带了几个贴身熟悉的人来九龙码头,根本没想到会出事。
一阵激战过后,对方的人全军覆没。杜元折了叁个保镖,只剩下两个人在翻阅尸体检查身份。
杜元厉声问,“是谁的人?”
“不清楚!”梁荣健踢开那具尸体,转身就走,“有一个逃了,我现在开车去追——”
一声枪响自耳际擦过。
梁荣健迈出去的腿还没站稳,人已倒在地上,脑门一个汩汩冒血的枪眼,生命从红色孔洞钻出躯壳。
另一声响又从右边掠过。
最后一个保镖倒地不起。
杜元心中大惊,立即就近蹲到木箱暗处,借货物遮挡自己。他冷汗直冒,拿出手机准备叫人——
“杜师爷。”
杜元一怔。
“放下手机,你摁一个键,我就打你的手一枪。”叶世文站在制高点,用狙击枪瞄准,俯视那个以为避得开视线的人,“扔掉手枪,站出来。”
杜元一动不动。
恐惧与愤怒同时从心底涌现,他知道这把熟悉的声音是谁。
暗地里他也设想过,若生擒叶世文,该如何折磨他至死。那些阴暗龌龊的伎俩,总是激发他无穷无尽的胜负欲。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比女人小气。几千年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学不会坦诚与尊重,更遑论彼此之间的欣赏与支持。
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是成千上万个不忿气的失败男人——为什么不是我?他有的,我明明也有!
也许你的不够大呢。
此处指的是脑子。
他们做坏事时确实凑作一堆,但分好处时经常大打出手。
杜元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叶世文只有你死我活这条绝路。许是他第一次摸叶绮媚的腰,又或是他第一次阻止陈姐深夜送面,叶世文有过那些怨气冲天的眼神,却随年岁渐长学会了遮掩与粉饰。
义兄义弟十数载,绝无半点真情真意。
只是他一直占上风,怎会料到有今日。
叶世文失去耐性,冲杜元手侧开了一枪。砰地一声,子弹深深陷入旁边木柜,杜元耳边嗡鸣,他立即把手机抛开。
“放下武器,站出来。”
杜元咬牙,“我站不站出去都会死!”
诺大的码头,无际的海面,零零星星浮着几艘船,今日泊岸的货物不多。天星船坞公司在葵涌码头新船下水,大屿山有了新机场,离岛区与荃湾区之间准备填海建造迪士尼乐园。
人人都去凑新的热闹。
九龙码头,已不是往昔的九龙码头,以后只会以客运为主。
任何繁华都会变迁,终成一个城市痕迹,烙在这片岛屿,静静地供途人与旧人穿梭缅怀。
杜元的声音在这个人少船稀的码头,显得单薄又恐惧。
叶世文笑了,“死到临头,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杜元,你这个【师爷】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师爷,不过两个中文字,却在叶世文牙际兜转一圈,生生嚼碎杜元的自尊。
杜元听罢,气愤交加,顿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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