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每每到了科举时候,即使是再跋扈的子弟见了路边白衣也会多几分客气,这是因为前程不可推断的缘故。我想,第一步可以从这里开始。”
女帝微笑颔首:“若你真想这么做就去做吧。我一直认为生育是非常痛苦的差事,事实证明养女儿多少还是有几分惊喜的。若有难处朕会替你看着的。”
得到了女帝的认可后,姬羲元满心雀跃回到丹阳阁,立刻开始着手联系曾经为自己上过课的女夫子、有过见面的名门才女,以及伴读闵明月。毕竟能教授骑射的女子到底是少数,还是得看将门虎女。
犹豫着,最后给周明芹处书信一封。
可惜未有回复。
不知道是没回复还是干脆没能见着书信。
*
姬羲元不缺决断,放下周明芹专心弘文馆改制一事。
第一天就在群臣的沸议中度过了。据说,大朝议上,老晋王的唾沫都要飞溅到礼部侍郎李老头的脸上,李侍郎举着袖子擦了擦脸还被嘲笑没有唾面自干的风度,气得李侍郎差点把象牙笏板砸到对方脸上。多亏几个将军仗着力气大在中间做和事老才算没有打起来。
损呐,真损。
姬羲元一边处理手头的杂事,一边听新换上的侍女们眉飞色舞地表演退朝后李侍郎铁青着脸差点和晋王打起来的表现。春月、夏竹、秋实、冬花——四人是姬羲元下恩典放采薇与若水出宫后女帝命钱玉安排的。能在姬羲元身边随侍的侍女已经不能叫宫女了,是有着微末品级的女官。
四人各有所长,姬羲元使唤了两天非常满意。其余的小宫女查了查底子,也放了半数出宫归家。
采薇与若水则在表明意向后被卜婚使安排嫁给寒门出身的低阶官员。所有人都被附赠一份不菲的钱银,无论是谋生还是嫁人都不算无所托。
弘文馆顺利迎来新的主事人——大长公主。连带着削去大半原先的夫子,只留了少数一心研学不闻时事的挂名养老人员,空出来的位置填上鸾台女相以及诸位知名才女。这些女子与大长公主一并受封博士。
诸多女子的任用引起部分顽固臣子的反弹,但也没人胆敢在女帝面前直言不讳。女帝虽然宽和,但绝不软弱。
加上弘文馆目前确实没有男学生,原先的几个也被借口调去了国子监,既然学生都是女子,夫子们都换做女子也是理所应当。
不少人考虑到小皇子再过三年也要去弘文馆进学,若是全是女子似乎也不成样子。但那毕竟是三年后的事情,小皇子也未必一定入弘文馆,谢祭酒和稀泥将事情渡过去。
毕竟小皇子是女帝的孩子,打娘胎里就习惯女子与男子共同从政的生活,教他排斥女子从政?岂不是害他与女帝离心?这不是长远之道。谢祭酒反其道而行之,热衷于催促小皇子向长善公主学习。
就连姬羲元听说后也承认,谢祭酒对待月奴确有一颗真心。
在女帝面前说的好听,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读书从来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周大部分能考过科举得一二功名的还是士族与官宦子弟。少数的寒门也是衣食无忧的门户,他们被称之为寒门并不因为他们家贫,而是祖上毫无声名。
而原先就愿意花费大把力气去教养女儿学识的门第也不需要外送弘文馆就学,于她们而言,家中长辈们已经足够了。
这种情况下,弘文馆有多少学生呢?
约莫百数,多为十来岁的女童。
另一方面女夫子的招收也阻碍重重,一些人家不愿家中女子抛头露面,一部分人则琐事缠身,还有甚者闭门将家中姑娘好一顿呵斥,认为是她们平日里爱慕虚名才招来今天的“祸事”。
还是鸾台女相们出手,联络几位声名在外的寡居士族女子前来任教,再从大长公主那儿凑了一手开明人,从闵氏处得了一批女武者名单,最后添上三五人原先教导姬羲元的夫子,统共二十一人,经过大长公主考察后一并受封博士、入职弘文馆。
为了多几个学生,姬羲元让女官代笔向姬氏族内大大小小几乎所有人家都发了书信。离得近的人风声入耳,自觉将女儿送来入学。离得远的或是不明就里的,回信问为什么不是送家中男子来,怀疑是姬羲元写错了,令人哭笑不得。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如果不是商户不得入仕,姬羲元连满鼎都的商户人家都不想放过。连常年负责姬羲元的太医都将小孙女送入弘文馆了。此外,鼎都居民中也出了三五个。
一个月过去,弘文馆勉强凑足一百五十人。
具是八岁至十三岁的女童。
为了学生们就学便利,姬羲元特地将附近一处空置的官邸重新修葺,让家在外地且家境不足以在鼎都立足的学生有一处歇脚的地方。按照年龄大小分配,每个院子分了两个妇人洒扫,安排了看家护卫,厨房、澡堂一应俱全。
一百五十女童按照现有的文学水平分为五个班,从宫里调用十名年长女官负责管理。
至此,弘文馆步入正轨。姬羲元不在意她们来时的目的,只盼着她们走时留有的独特痕迹,不至于被世俗冲刷苍白。
哪怕是麻雀,见过蓝天后也会以绝食抗拒鸟笼。更何况是人呢?
作者有话说:最近生病了,头疼一晚上,太痛苦了,病了两三天就跟要我小命一样,真佩服那些得了重病依旧坚强的人。
第8章 、安排一二
开女子科举一事盘旋在姬羲元脑海里许久,却迟迟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实在是顾虑太多。
女帝身边的女官大多是挑选素有才名的女子直接授官,授官是皇帝的权力,下臣不能阻拦。但科举改制不同,是需要大臣共同议论、商定流程的。其中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不吵个几年是没有结果的,即使吵出个结果能不能实施、实施效果如何都很难说。
好不容易连弘文馆都改了,姬羲元打算一鼓作气将事情摆弄齐全了。
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法子,就用流氓方法。
交了文书,直接就去考州县试。无论是鼎都两个县的县令还是礼部的官员,她还就不信有人拦得住,只要阿娘不反对,想来这些老狐狸半推半就地从了。
说干就干。
姬羲元好歹做了十三年的大公主,身边得用的人不说二三十个,十二三个总是选的出来的。
光宅九年初,修缮一新的公主府迎来第一批娇客。
嗒、嗒、嗒……
一连串的清脆踩踏声顺着长长的木廊步步走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堂堂公主,开个宴席也不知道算算日子,瞧瞧外头的雨,大冬天的是要冻死个人。”
姬羲元窝在榻上,脚下暖炉熏熏,决计不起身相迎,懒懒回应:“好日子都被人挑走,你们一个两个的大忙人,要不是这种倒霉天,哪里顾及得到我?”
王施寒翻了两个白眼,嫌弃天气湿冷,先进暖阁褪去斗篷外袍与木屐,换去半干不湿的鞋袜才走进正厅,才回道:“你这懒怠的样子真叫人看不上。”嘴上说着,身体却窝到床榻另一头。
“怎么?羡慕我了?”姬羲元早早看透了她,“听说你嫁了赵家之后晨昏定省,怕是再没有辰时起过床吧?我可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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