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扯扯好似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姬羲元不能任由临月郡主站在风口看戏,牵着她往后头亭子避风,也不妨碍听戏。
争执还在继续:“你之前就假惺惺说什么年纪小不好生育,叫我推了房事。结果就是为了显出你自己来。崔枝你别忘了,你才比我大一个时辰罢了。”
“你忘了吗,阿娘就是十五岁生我们俩死在产床上,我真是为了你好。孩子哪有性命要紧?”崔枝有苦难言,劝不住脑子一片浆糊的同胞妹妹,辩解不清又烦躁不堪。
崔果径自往前进了桃林,气闷之下踹了一旁桃树两脚。崔枝去追,姊妹二人又争论两句。
姬羲元与临月郡主坐在后头亭子里休息,见两人渐行渐远,临月郡主本想让人去拦,被姬羲元制止。
姊妹间的争执被寻常外人撞破都是伤颜面的大事,更不要说姬羲元在此地听个分明,传出去崔氏能让两人死的干干净净。
她们身不由己,也是可怜。
姬羲元不欲与她们为难,安静等着两人离去。
正巧有人说笑着往这边来。听到人声,崔果心里一慌,不知怎的碰到一旁的木架子。
碰一下不至于撞倒木架,撒了两簸箕种子,混杂了其他簸箕并且撒了一地。
倾倒了簸箕视为不吉、不顺。
临月郡主来此也是为了亲手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祈福荷包,讨个吉利。
结果被崔果“倒吉”了。
加上崔府里的不愉快,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临月郡主一时间觉得崔家人与自己相冲,处处不合。她顾不上看戏,向簸箕架子的方向大步迈近。
姬羲元与一干宫人硬是没拦住人,既然没拦住也就不急着出去了。
临月郡主心气不顺,口气也不好,对着旁边的宫人指桑骂槐:“连个东西都看不住,要你何用?真是个倒霉扫把星,竟被分来看守吉利。还不快快捡起来。”
御花园的花树位置上百年没动过,到处都是石子路,这几天洒扫得干干净净,倒是没什么灰尘、冰雪。
侍女诺诺应答,开始细细辨别,一点点捧起地上的种子。
崔果委屈极了,今天做什么都不顺利,处处走霉运。自己做错自己担,想上前帮侍女的忙。
崔枝连忙拦住妹妹,可别再得罪人了。拉着她去给临月郡主见礼。崔果顺着崔枝的力道往一边去,行了礼,期期艾艾地向临月郡主致歉。
临月郡主冷冷地应了一声,盯着木架,仿佛监工。
在宫宴,除了极个别人可以带随侍以外,其他人的奴仆都是等候在宫外,只有那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收拾一地狼藉,在寒冬的日子里紧张得额发湿透。
姬羲元罩衫上的银铃轻易地让四个人都注意到她的到来。
姬羲元让身后跟着的宫人一同去帮忙,自己则推了推临月郡主,好气又好笑道:“吉利不吉利的,阿姊难道还信这个?保重身子要紧。我急忙忙赶来,阿姊竟给我脸色看不成?”又令冬花搬了桌椅来,好叫临月郡主有个歇脚的地方。
“瞧瞧你,十九岁的人了,却叫十四岁的弟弟把孩子生在前面。”临月郡主张嘴就扎人,到底没把两人听了全场的事情抖搂出来。
“阿姊的口舌,跟利剑一般呀。”姬羲元转头向崔氏姊妹笑道:“临月阿姊刀子嘴豆腐心,还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中间一张四方矮几,围放四张竹垫,临月郡主座南方,崔氏姊妹站北方,姬羲元便坐了中间的位置。
崔果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迎着长善公主温和的笑,怀揣侥幸,猜测应该没被听见争吵。
崔枝笑得很标准,“公主殿下言重了。”以她们姐妹现在的处境,今日能走进皇宫都是沾光了,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崔枝是极懂审时度势的人,心知即使生下越王长子,贵重的是孩子,是越王与崔家的联姻,而不是她这个人。
“我在这坐着,你俩也不自在,去里头避避风吧。”姬羲元三言两语放走崔氏姊妹。
送走了右边,说左边。
她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命。
姬羲元感慨着伸手在临月郡主面前晃了晃,“长姊想什么呢?”
临月郡主缓过劲,脑子放清明,知道自己刚才有冲动了。她趴在矮几上有气无力,“你说我现在和离怎么样?”
“或许三个月前说还有点希望,”姬羲元掰着指头给她算,“阿姊十六岁时见了崔三郎一面,说是一见钟情。十七岁生辰的时候缠着端王去帮你试探求亲,说是非君不嫁。十八岁正式要下定了,我阿娘都找你问询,你说认定了人。十九岁时端王问你想好了吗,你也很坚持。现在你二十一,还有两个月生产,你开始想着和离?”
姬羲元总结:“你今天回去一说,接下来就别想着出门了。翻脸也不是这么挑时间的。”
临月郡主也知道不可能退婚,但还是很不满,抬起头道:“你怎么记这么细致,还不帮我说话。我是想和离吗?我就是想找张嘴陪我骂骂他。”
姬羲元帮她扶了扶歪了的发钗,听到这话恨不得拔下发钗扎她嘴,冷笑道:“阿姊还记得四年前的年宴,我不过点评了崔三郎所作诗一句平庸,你整整与我辩解半个时辰,非要我承认是首好诗你才放过我的耳朵。”
临月郡主自知翻旧账翻不过姬羲元,立刻转移话题:“我哪里知道崔氏反复至此,况且,王施寒和离时你尽心尽力,怎么到了我的头上就掰扯不清了。”
姬羲元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缓解喉口干涩,才慢条斯理道:“王施寒嫁的是破落户,一根指头就碾死了,你选的是名门望族,还偏巧你嫁过去没多久,人就摆明车马支持越王了。就是我愿意为你舌战群儒,你回去问问端王怕不怕?”
早在越王生辰宴,姬羲元还夸端王眼光好,现在看来男人就没好的。就和清炖的畜生似的,怎么放血煮出来多少带点腥。
姬羲元确实挺期待临月郡主将崔氏搅和个天翻地覆,但不是现在。将心比心,姬羲元认为每一个姬姓女的孩子都很珍贵。
“我这不是心情不好嘛,”临月郡主心虚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你和阿耶都知道崔氏的伎俩,全都不告诉我?任我在崔府受人磋磨?”
姬羲元气笑了,“谁敢在大周磋磨姬家的女儿?还伎俩呢?你平安生产就是端王最大的事了,天大的不满,你也等孩子出生后再做计较。我还真能不管你么?”
“那就好。”临月郡主是万事不操心的,又问起姬羲元的新婚生活:“崔三郎是我自己眼瞎看上的。谢川除了有两分才学又有什么好的?让陛下看重,给你赐婚。”
如果端王知道女儿有自知之明,一定很欣慰。
“对我来说有才算不得太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好这样子,”姬羲元实话扎人,“如果长姊看得清谢川的话,就不会沉迷崔三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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