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羲元从暗格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姬姝,“我原先还想着如何行事,现在真是天时人和。这上面是我备下的关于你那小道士的身家背景,以及做好的套子。你可要想清楚,是否要用他。”
东西不多,一目十行,二十息足够读尽文字。
姬姝哂笑:“就他吧。常年在外行走的小骗子,嘴上最会唬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数百年前就盛名在外的人,今时今日怎么可能活着。姬姝相信修道可以益寿延年,但不可能将人变成仙。
她在外八年,找的就是长得像仙人、头脑灵活又好掌控的人。头三年一直没有收获,甚至想到假做出一个人,没成想第四年就在恒山遇见了张实。
张实其人本无姓名,在恒山中的一间破落道观里生活,他生来白发白眉,被父母视为妖孽丢弃在山林间,老道长将他捡了回去养大成人。他学了些道法,在老道士死后就靠着招摇撞骗养活自己。
正好盯上了路过的姬姝,貌美小娘子身边跟着大批的随从,穿着又具是精品,最重要的是还是个相信世上有仙人的天真姑娘。
一看就是一宰肥三十年的好娘子啊。
于是,小道士身穿养父留下的道袍,装模作样地路过。姬姝见到年轻俊俏的道士就露了一个柔软的笑容,问他知不知道恒山上的仙人在哪里,她是来寻仙的。
小道士大喜,看来这位小娘子很好说话。
两人一拍即合,相互套话。
姬姝听见对方在此处无亲无故是个山野闲人,不必再多言,她一挥手,侍从就出手打晕小道士扛起来带走。
恒山这个地方好,青山秀水养灵秀人。姬姝便在此处安家落户,力图将张实养成合格的“仙人”。
最妙的是传说中恒山隐居着张实隐士,甚至与先帝扯上瓜葛。
为此,姬姝特地派人续上这一段传奇,为绑来的道士取名张实,教授他衣食住行的规矩,说话行走的仪态,以及道家典籍。
就这样耗费五年心血,张实凭借尚算出众的天资,完成了姬姝的要求,得到了被委以重任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婚姻是要两厢情愿才能成就好事的,皇帝在答应了姬姝的请求后派出自己身边的女官远到恒山召见张实。
二十年前,张隐士已经以死为借口躲避过皇帝的宣召,张实就不能再用。欺君罔上是砍头的罪名,他毕竟是个假仙,又背负命令,只能招待远道而来的使者。
不等来者开口,张实便率先告诉女官,“谚曰:‘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人以为可喜,我以为可畏。请回吧。”
见他须发皆白,面庞却青春如少年,再加上自己未开口便被猜出要说的话,女官心下惊异。
她受命而来,宣仪公主是何等身份,哪里敢得了这么一句话就回去复命。于是奉上玺书与赏赐的百金,预备再试上一试:“仙长超脱凡俗,而我等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微末,请仙长入京之后,再言不迟。”
话音刚落,张实便倒地不起,声息微不可闻。侍从测探,以为气绝。
先帝时的使官就是为此败退,女官心中早有预料。
可一不可二,她可不愿回去吃罪。
女官心一横:“实在不成,就将仙长装入马车带回复命。”
侍从面面相觑,找来担架,小心地挪动长史的身体。将要把人装入马车前,张实悠悠转醒,状似神志不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这是作何?”
女官连同跟随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解释。
各式各样的法子都用尽了,张实再油盐不进也不能坐视不理。
张实推脱不成,掐指一算,“看来是我命中有此因缘,就随你们去了结一场。”
皆大欢喜,女官一行人跟着张实去了他的住所,带上宅内两个扶持小童一块儿回京。
一路上旁人骑马,张实骑驴。
驴不是凡驴,是一头通体雪白的仙驴。此时以白色异兽为祥瑞,白虎、白狼、白狐……这一头白驴也当得上是世间罕见了。
过路人啧啧称奇。
面见皇帝时,皇帝先问长生之道,张实回:“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
说的是修身养性、益气养心之类的永不出错的答案。
“朕欲留仙师于翰林院三年,宣扬道法。”皇帝本人是不信这些的,听过也就罢了。近数十年佛教日渐兴盛,与道教渐成势均力敌的架势,此时站出一个道门巨擘,却是皇帝想看见的。
只是三年,张实不能拒绝:“臣自当从命。”
因女官事先禀告过张实拒婚,皇帝没有提起赐婚一事,就叫人领他下去了。
翰林院受到宣仪公主府的暗示,将张实的住处安排在崇德坊的小院。
虽说是小院,那也是雕梁画栋,处处精美别致。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贵人家的别院。尤其在隔了一道高墙就是宣仪公主府的情况下,小院的归属简直呼之欲出。翰林院的管事有意隐瞒,安排车马将张实和两个小童以及驴,一起往崇德坊送。
张实对送他上车的翰林院诸人无奈一笑:“我虽然与此地一人有一段因缘未了,却非尘世姻缘。还请诸位转告背后主人家,切莫强求啊。这车,坐不得啊,做不得。”
说完也不要车,坐上白毛驴晃晃悠悠地往外走,两个无知小童跟着跑:“先生、先生,等等我们。”白毛驴极通人性地停留两步,等人赶上来慢慢吞吞继续走。
被留下的人们听咋咋呼呼的童子喊:“先生,这里地方好大,你知道路吗?”
张实及腰的白发束在脑后,纹丝不乱,手中拂尘一甩,悠然自得:“路路相通,既然走得出恒山的路,自然也走得了都城的路。”
全然没有对身后巍峨宫城的敬畏与向往,好似对他来说,田野山间与朱门宫苑毫无区别。
“可你还是没说路怎么走啊?”一童子不依不饶。
另一童子做了个鬼脸:“平时在山上还不是大驴驮着先生走?先生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
“你比你弟弟有慧根,”张实笑着拍了拍驴头,“它呀,什么路都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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