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道:“这正是我们要盯紧的地方。”
坐上越野车,侯大利戴白手套时,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国龙大酒店。
侯大利很不愿意单独面对父亲。他尊重了父母的选择,但内心深处仍然对父亲和母亲离婚不能释怀。
杨帆遇害事件对侯大利的影响是全面而深刻的。事件如一场风暴,扫去浮华,让侯大利变得早熟、内敛和低沉,其人生选择和价值观都与同龄人不再相同。
侯大利收回目光,道:“走吧,到国龙大酒店。如果能联系上我爸,我们就找他谈一谈。如果没有遇上,我们就吃一顿。国龙大酒店有特级厨师,另有一番风味。”
江克扬道:“你和你爸平时不打电话?”
侯大利道:“不打。”
江克扬道:“多久见一次面?”
侯大利道:“很久没有见面了。”
江克扬道:“我只要在江州,每周都要回我爸家里。我爸、我、我弟和姐夫一起,喝点小酒,打打小牌。只要我不出差,每周都是如此。”
侯大利道:“我从来没有和爸妈在一起打过牌,这事多半要怪我。有一段时间,我变得很孤僻,不肯融入家庭。现在,想要融入很困难了。”
谈话间,越野车来到国龙大酒店。两人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来到位于隐秘角落的电梯。国龙大酒店的顶楼只为侯家服务,有一部直达电梯。通过这部电梯,侯家人与其他客人彻底分开。
一名保安拦住两人,道:“先生,电梯在右边。”
侯大利没有说话,打量保安。
保安是帅气聪明的年轻人,意识到来人肯定有身份,客客气气地道:“这是内部电梯,不对外。”
侯大利道:“你是新来的吧,来了多久?你帮我给李丹打个电话。”
保安道:“请问您是?”
李丹接到电话以后,赶紧乘公用电梯下楼,出了电梯,一路小跑,来到侯大利面前。她笑容满面地道:“大利,不好意思,小张是新来的,不认识您。”
侯大利自嘲道:“看来我很久没来了。”
李丹道:“那是您工作太忙,而且工作很重要,匡扶正义。”
乘坐电梯,来到国龙大酒店的专设楼屋。一名陌生服务员打开侯大利平常所住房间,摆上水果。李丹道:“房间每天都打扫,水果和水都会及时更换。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侯大利道:“你的手机号没换吧?”
李丹笑道:“永远都不会换,随时接受召唤。”
李丹检查房间后,又把服务员叫过来安排一番,这才离开。望着李丹性感的背影,江克扬道:“这是你的专用房间?”
侯大利站在窗前,俯视阳州城区,道:“虽然我是偶尔来一次,但是守电梯的保安不认识我,这也说明了一些变化。如果我妈继续住在这里,专用电梯一般不会换人。女主人换了,这有可能是保安更换的原因之一,也是新保安不认识我的原因之一。”
事关大家族内部争斗,江克扬不便多言。
侯大利道:“李丹是总经理,同时还亲自负责管理这一层楼。不管我到楼下吃饭还是在家里吃,或者到这楼的小厅吃饭,都由她安排。”
另一名陌生的女服务员送来香气扑鼻的咖啡,然后轻声询问侯大利是在楼下餐厅用餐,还是在本楼用餐,得知侯大利要稍等一会儿才能决定,便礼貌告辞。
侯大利望着女服务员的背影,道:“如果只换了一个保安,那具有偶然性,这两个服务员也是新换的,今非昔比。”
以前,侯大利是国龙集团的太子,在集团内部地位很高。如今,侯大吉出生,侯大吉的妈妈乔亚楠住进国龙大酒店。侯大利在国龙集团的处境出现了微妙变化。江克扬长期跟在侯大利身边,接触了不少富二代,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变化。
侯大利拨通父亲电话,道:“爸,我到阳州办案,刚到国龙大酒店。”
离婚之后,这是儿子第一次回到国龙大酒店,侯国龙看了看日程单,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回来吃晚餐。别走啊,我们要聊一聊。”挂断电话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招来工作人员,推掉晚上所有应酬,随即又给乔亚楠打电话。
侯大利正在和江克扬闲聊之时,门口传来一个幼儿不太清晰的说话声。随即一个幼儿出现在门口,摇摇摆摆走过来。乔亚楠跟在幼儿身后,道:“大吉,叫哥哥。”
两岁的侯大吉没有对哥哥的记忆,好奇地打量眼前两个陌生的大人。他忽然伸出小胖手,对侯大利道:“哥哥。”他发音不太准确,“哥哥”发成了“多多”。
眼前的侯大吉与自己有血脉联系,双眼明亮,充满童真。侯大利抱起弟弟,道:“你叫什么名字?”
“侯大吉。”幼儿经常说起自己的名字,发音奶兮兮的,但颇为标准。
乔亚楠看到侯大利抱起了她的儿子,明显松了口气,道:“大利,你爸要回来,等会儿我们在小厅吃饭。”
很长一段时间,乔亚楠霸占了江州电视台的屏幕,不仅出现在《江州新闻》上,还是文化栏目的主持人。江克扬对其印象特别深刻,此刻见到这朵“江州脸”出现在侯家,再次感叹金钱的巨大力量。
乔亚楠带着儿子侯大吉来房间看望哥哥,说了几句闲话,便带侯大吉离开房间。
过了一会儿,楼梯响起了急促的说话声,还有对话机“沙哑”的声音。侯大利在屋内听着这些响动,有了一种大战即将开打的荒谬感。几分钟后,侯国龙推开了侯大利所住的房间门。他这些年比以往胖了一些,肚子微微凸了出来,但双眼依然有神,如探照灯一样扫视儿子的房间。
江克扬原本在说话,当侯国龙出现在门口之时,他的话如遇到寒流一般,被冻得缩了回去。
侯国龙走到沙发边,向江克扬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服务员进屋,为侯国龙泡上江州团茶。江州团茶是江州茶厂系列产品之一。这个系列的普通产品是江州团茶,高端产品是江州毛峰。侯国龙保持着创业初期的老习惯,只喝江州团茶。由于江州茶厂不再生产团茶,夏晓宇便收购了一家江州老茶厂,专门为大老板生产江州团茶。
喝了一口醇浓茶水,侯国龙道:“你在省公安厅的专案二组,有什么案子需要找我?”
侯大利介绍道:“这是江克扬,江州重案大队的,如今抽调到省厅专案二组。”
侯国龙打断道:“你不用介绍,我见过江克扬,他还帮过我们的忙。很早以前,我们的货物在铁路上被盗。那时江克扬很年轻,应该刚参加工作,带着几个辅警把人抓了回来。那时不叫辅警,通称‘跑二排的’。老吴所长是我的朋友,他经常夸江克扬。”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是江克扬参加办理的第一起重大盗窃案件。听到侯国龙谈起多年前的案子,江克扬不禁佩服眼前大老板的记忆力。
聊了几句闲话,侯大利直奔主题:“专案二组正在侦办杨帆案和白玉梅案。白玉梅是秦永国煤矿的财务人员,后来遇害。今年,我们在月亮湖发现了白玉梅的尸体。”
“十几年前的案子,物是人非。你怎么破?破不了。”侯国龙靠着椅背,如狮子一样微微眯起眼睛,朝面前的两人来回扫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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