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钟黎一点都不怯场,甚至没用傅闻深带,她便自己兴致盎然地走过去,把自己专门给长辈们带的礼物挨个送给他们。
“我受伤之后忘记了很多事情,好久没回来尽孝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可不要生我的气啊。我给你们买了围巾,现在下雪了,外面很冷的,要注意保暖。”
她给三位男士选的围巾都是深色系,同一品牌,不同的颜色或款式:“爷爷年纪大了比较怕冷,这条最厚的是给你的。爸爸应该比较喜欢纯色,简约低调;这条格纹的比较英伦,适合伯伯。”
最后她单独把严棠的递过去,还用手遮着说大家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妈妈,你的和他们的不一样,你的最好看,也是最贵的。”
严棠:“……”
送完围巾,她坐回到傅闻深身边,双膝并拢,手叠放在膝盖上,端庄又乖巧。
傅长卫愿意是叫傅闻深回来问话,现在他直接把钟黎带回来,当着她的面,就不方便问了。
一时之间客厅十分沉默。
没等几位长辈想起什么话题来关怀一下,钟黎自己起了话头,问傅长卫:“爸爸这次休假多久啊?”
“两周。”傅长卫说。
钟黎:“唔,那我们要多回家来陪陪爸爸。”
儿子长这么大也从未说过要多陪陪他的话,傅长卫不适应地清清嗓子。
钟黎又问老爷子:“爷爷,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钓鱼?”
傅爷爷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的鱼竿了。”钟黎指指客厅一架柜子旁倚放的钓具,“我爷爷也很喜欢钓鱼,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啊,这样以后你们可以做朋友,一起去钓鱼。”
本来就跟她爷爷是钓友的傅爷爷不知如何作答,也清了清嗓子。
钟黎又转向傅长定,商人和军人身上气质是不同的,在傅长定这个年龄段,他的身材算是保养得很好的,虽已年过半百,反而更有一种沉淀的成熟魅力。
“伯伯,我那天在宴会上好像看到你了。”那时钟黎不认得他,只远远瞥了一眼,歪着头想了一会,“你那天穿的是不是深蓝色的格子西装?挺帅的。”
傅长定端着茶,淡淡牵唇:“是吗。”
“嗯。”钟黎说,“有个穿黑裙子的美女姐姐一直在看你。”
傅长定一口茶险些呛在喉咙里,真实地咳了两声。
钟黎雨露均沾地和几位长辈都聊了几句天,环顾四周,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栋房子。
四下张望几眼,她问:“我都忘记这里是什么样子了。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严棠道:“让小王带你去吧。”
钟黎眼皮往下微微耷拉,一副失望的神情,巴巴地看着她:“我想要妈妈带我去。”
这眼神实在让人很难对她说出半个不字,严棠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又搬出自己头头是道的理由:“这是妈妈的家,妈妈对这里是有感情的,知道每一个房间的用处,清楚每一样东西的来历,跟王阿姨不一样的。”
她一口一句妈妈,叫得比谁都甜,严棠听得头大,只好起身。
钟黎跟着严棠离开,客厅便又陷入那种沉闷的安静。
静默片刻,傅爷爷评价一句:“这孩子性格挺活泼。”
严棠带着钟黎四处走走看看,钟黎对傅闻深的房间最感兴趣,那是他十八岁成年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但尽管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里面带有私人烙印的物品却并不多,甚至没有钟黎这短短两三个月以来新添置的东西多。
有很多很多书,涉及高等数学、物理、逻辑思维训练、英文、经济学、金融管理……
没有任何闲书、一般男孩子会喜欢的游戏机、动漫周边、体育比赛相关——等等可供玩乐的东西。
这间傅闻深成年之前居住的房间,与他现在的卧室一样枯燥而无趣。
钟黎很奇怪:“他都没有玩具的吗?”
“玩具只会干扰他的注意力。”严棠说,“他成长到现在这样,靠的不是玩具。”
这种教育理念钟黎完全不认同:“那多不快乐。”
“快乐有什么意义。他需要的是足够优秀。”
钟黎突然有点心疼她老公了:“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这话让严棠陷入短暂的沉默。
老爷子深受其父亲影响,对部队有深厚情结,早早让傅长卫则从军,傅家的产业都交给傅长定继承。
原本也没什么,严棠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傅长卫在军中颇有建树,自己也满腔热血,要是让他去继承公司做生意,他未必会喜欢。
可自从严棠怀孕时,傅长卫在一次任务中受重伤,她受了刺激早产,分娩时大出血,险些一尸两命死在手术台上,她的心态就变了。
她会担惊受怕,担心丈夫再遭遇意外,未必此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死里逃生。这种担忧无法缓解,除非傅长卫退役——但她清楚,不管是老爷子还是傅长卫自己,都不会同意。
生产时的意外让严棠变得有些偏激,偶尔会对傅家心生一点怨怼。这种不平衡的心态,在傅闻深周岁那天,老爷子跟傅长卫商量让他成年后子承父业时,达到峰值。
严棠不能理解,无法理解,先是她丈夫,现在又要轮到她儿子,为什么这种命运一定要落在他们头上,傅长定父子俩却能在家中安享富贵?
就算出于公平,这次也该轮到傅长定的儿子不是吗?
为此她与傅长卫发生了很大争执,这种争执在那之后持续好几年。
傅长卫跟老爷子一条心,严棠却受不了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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