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经》有云,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
太簇此前一直不愿与元老院为伍,究其原因,不外乎是他们筹码不够。
从小被当作工具来培养的人生,春花秋月、良辰美景皆与他无关。充斥在他生命中的,只有无尽的暴力与杀戮。若要太簇撰写遇到斩苍之前的回忆录,他自己都会觉得无聊,因为那页面洋洋洒洒全是他杀过的人族与魔族。
被血液浇灌长大的生物,指望他生出一颗仁爱之心,那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魔族天性嗜杀,他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直到斩苍给了他另一种活法。
起初,当然是真心感激的,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下属,斩苍都有他值得人钦佩的个人魅力所在。真心与利益并不冲突,太簇在臣服于斩苍时,奉上的是一颗真心,但看到的是更大的利益。
元老院的筹码,在斩苍意图退位之前,完全不够拿上天平。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贪欲这种东西,永远在膨胀。太簇对临则的不服气,渐渐转移到了斩苍本人身上。
凭什么,斩苍便能天生强大,权势、力量皆是命里带来,别人无论怎么追赶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而这些东西,斩苍说要就不要了,为着一个女人。
是的,女人与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些相关的。虽在这整桩事件中被放到了末尾,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但她却是对付斩苍最为关键的利器。
那个女人,曾经用薰华草,强行让太簇做过叁个美梦。
她不知道,对于太簇来说,美梦这种东西有多难得。因为他从小一闭上眼,充斥在眼前的就只有血腥、暴力与止不住的杀戮,他对于梦境的全部理解不外乎是这些糟糕的东西。生来便是如此,永远也不会好。
可那叁个美梦,却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极尽温柔的一切。黄昏暮色,人世炊烟,还有一个如明灯一般的女子陪着他走过一个又一个依花傍柳的梦境。
梦境坍塌之时,他才反应过来,一切皆似空花水月,虚幻而已。
但他对那名女子的惦记从此种在了心里。
战将选拔时演武场上的留影石被他弄回了府邸,他终于得见那名女修士的真容。他想,既然她能满口胡言说与自己很愉快,那有一天他必定要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愉快。
梦境中的一切,可以变为现实。
可就连这个女人,也被那个天命之子毫不讲理地夺走。
……此后,无非是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没什么好值得剖析的了。
事情了结在一个极寒冷的冬天。
魔族的朝局在斩苍的压制下已经平稳过渡了大半,四部战将的兵权尽数归于右使临则之手。分散在魔域各地的部族首领闻讯而动,还未起兵便被铁血镇压。
临则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武将,领兵能力卓绝,但朝堂事务还需从头学起。作为文官的左使太簇顺理成章地担起了辅佐临则的重担,每日请来十几位教习,一门一门课程累得她晕头转向。
当然,若是表现得毫无芥蒂,反倒引人怀疑。
因此太簇故意给临则下了许多绊子,以表示自己非常不服。临则那个傻子,自视甚高,竟硬生生扛着没向斩苍告过一句状。
斩苍什么都知道,但存着考验临则之意,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倒是敲打过太簇几句。二人以朋友的名义,进行了一番平等的对话。
这世上未受过任何挫折的强者似乎都有一种可笑的天真,总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靠他们的英雄盖世来解决。斩苍身居高位太久,他认为的平等,于太簇来说,不过是屈尊降贵。
满心满眼都在期待着新篇章的魔尊大人,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头肉已被惦记多时,也丝毫未发现,自己偶然间流露出的那份幸福的走神能给太簇来带多大的刺激。
这叁年之内,太簇与樱招只见过一次。
叁年前,在斩苍提出可以问问樱招愿不愿意与太簇重新比试一场时,太簇拒绝了,因为再没必要,他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找她分个胜负。但后来他还是借着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理的由头去中土寻过斩苍。
自然也见到了斩苍成日里往中土跑的唯一理由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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