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行抽出的记忆,离体太久,已经无法再原样塞回脑子里。
这一点,斩苍很清楚。
之所以迟迟不将记忆还给樱招,是因为他已没有办法还回去。
那段记忆,呈现在她眼前时,对她来说,会像在观看别人的故事。
“樱招,”他反手将她握住,缓缓地搂她进怀里,贴紧,脑袋也垂下来,侧脸贴在她后颈上蹭了蹭,才说道:“先抱一会儿,回去再看。”
回到院子里,樱招才明白他说的“看”是什么意思。
那段被心魔纠缠的记忆,被斩苍的神魂净化之后,已经变得如银月一般皎洁,丝丝缕缕缠绕在他指尖,又被他注入一根扶桑木当中。
紫色清光在他掌心闪过,那根扶桑木瞬间化作一枚造型精巧的木制镯子。他替樱招套上手腕,然后教了她一句咒语,这样她便可以任意选取一段记忆放出来观看。
起初,樱招对这种观看记忆的方式感到十分新奇,就坐在院子里靠在斩苍身上,从头到尾一个画面也不落下地,看得眼睛都不愿意眨。
直到情节进行到她冒充太簇闯入演武场时,她才感到 有些窘迫。
怎么会……
这怎么会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特别是,站在她的角度,看到斩苍那副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她回过头恨恨地将他推了一把。
当然没推开,反倒又被按在躺椅上轻薄了一番。
密密疏疏的星光在枝头缠绕,又萦聚在斩苍漂亮的前额上。这张脸,与记忆当中演武场上那张脸似乎没什么不同,一样都是令人一眼心动。
只不过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很不一样。
无论如何,这份美色都被她图谋到了。
她又觉得窃喜万分。
这份窃喜就像是贫苦了一辈子的佃农,连年积攒下来几块碎银子,正纠结着是先请人打造一副棺木好,还是把那几块碎银子挥霍了好……却突然天降好运地从地里挖出一箱子黄金,还要千防万防不要让人知晓。
从演武场离开之后的记忆,她就不愿意与斩苍一起看了。她总觉得将自己的内心全然展现在这人面前,这种感觉很羞耻。即使他在这二十年间,已经擅自将她这段记忆嚼了个透,但她还是决定要自己独自面对。
樱招戴着木镯子躲进了房里,房门一关,就坐在榻上自己翻看那些记忆。
整整一夜,樱招都将自己关在房里,没有踏出来半步,也没有叫斩苍进去。
斩苍就坐在门外面,并未出声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在门外陪着她。
黑齿谷于樱招来说再没有什么秘密,围绕在院子周围的法阵早已被撤掉,呈现出真实的日月更替。后半夜,微风变得有些凉沁,钻进斩苍的领口带来一丝冷意。
房中蓦地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他站起身来,手刚触上门扉,便听见樱招咬着牙含糊道:“别……先别进来……”
很丑。
她哭得面目都快要模糊,眼泪鼻涕在脸上乱飞,太丑了。
“让我……让我平复一下。”她将头埋进双膝,扔下这么一句,便再也没说话。
天空开始泛白,遍布在头顶的星星渐次熄灭。
房内的呼吸终于平稳。
斩苍推门进去,将已经哭得睡着的樱招搂进怀里。她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线,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气息环抱,也没睁眼,就这么抱着他的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究竟睡了多久,樱招也不清楚,醒来时,她仍是懵着的。
似乎还未分清记忆与现实。
好奇怪,明明那段记忆已经塞不回她的脑海,但她接受起来却没有任何障碍。
只觉得这就是她,这也就是斩苍。
这就是她与斩苍之间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再次拥有这段记忆的她终于完整。
她其实不是一个擅长发现生活当中美好之处的人,看花是花,看树是树,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短暂相会,过后便各奔东西,再不会想起。她活了这么久,除了自身的修行,放在心上的,似乎也只有寥寥数人。
在这段记忆当中,其余人皆面目模糊,只有斩苍的身影是清晰的,从一开始就清晰无比。
因为她投向他的每一眼,都用足了真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斩苍的衣襟扯开,明知道他心口没有留下任何疤痕,却还是将掌心贴在那处,轻轻摸了摸。手背突然被他摁住,他闭着眼睛,轻声道:“再乱摸,今天就出不了谷了。”
“那就不出去。”樱招才不怕这个。
她巴不得和他整天腻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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