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发现抱着枕头,呼嚕嚕睡得香甜的约会对象,梅曦明不太意外。
要怪只能怪自己,或是电话里一会儿哭一会儿咆哮的难搞老母。听她控诉二姊忤逆不孝,顺便受连累挨骂,竟然就花去半小时。换作是自己,也会等到睡着。
梅曦明压住自己的呵欠,走到床边,偷瞧蓝思礼。对方睡着的模样平静温柔,因为闭着眼睛,气质似乎整个不同了。
真妙,一个古灵精怪的狡黠傢伙,入睡后就变得忠厚老实?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小骗子!
说起来,约上床的对象酒喝太多,醉倒不醒,他直接付了房钱离开的败兴情况以前也曾发生。当时感觉很差,此刻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心头甚至有点甜。
他自顾自微笑,伸手去解小骗子的衬衫钮扣,脱下来披在椅背。对方重视仪表,要穿的衬衫可不能睡皱。然后把室内灯光调到最暗,小心翼翼鑽进棉被,躺到对方身边,保持着一点点距离,追着对方进入梦乡。
蓝思礼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清晨。
他的上衣不见了,长裤还在,身边还有个明显的热源。他扭过头,枕边躺着另一个人,那样的画面很怪、很新鲜,倒称不上讨厌。
空调凉爽,棉被里暖得刚刚好,他不太想动,只侧转过身,面对着梅曦明,脑袋努力回想,没有半点对方返回卧室的记忆。
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叫醒他呢?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转过,却是越思考越是教人困惑。
梅曦明慢慢也醒了,眨着还有睡意的眼,扯开一抹笑。他在晨光中看起来格外英俊。
蓝思礼伸出手,碰触对方的脸,指腹摩过生成不久的细小鬍渣。
梅曦明闭了闭眼,又睁开来,很舒服似地。
「大家都说眼睛是灵魂之窗,从前我以为只是视力保健的口号。认识了你,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总觉得透过你的眼睛,能看得比外表更多。」
「真肉麻,不像色胚说的话。」蓝思礼出言嘲讽,语气却温和。
「我好色又感性,不衝突。」
蓝思礼看着梅曦明握住自己的手,拉到唇边轻啄一口,动作很轻,彷彿怕捏坏他……不,不是他,那是小记者的手。
「你很喜欢这个身体吧?才会对那一晚念念不忘。如果一切都不一样呢?」
「怎么个不一样?」
「比如,我突然矮了十几公分,长相改变,身材也不同呢?」
「只留下那张锋利的嘴?」梅曦明笑了笑,并不怎么认真看待这个奇怪的发问,「我也不知道。」
蓝思礼叹气道:「亏你是个花花公子,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开心。」
「我只是经验丰富,又不是感情骗子。外表大幅度改变?我没遇到过,实在想像不出来。但是我很确定一件事,如果你的性情大变,我会很失望,失望到往后根本不需要担心会破坏我们之间的职场伦理。」
梅曦明倾过上身,手掌伸到蓝思礼腰后,曖昧揉弄着饱满的臀部,「这样答得对吗?可以得到奖赏吗?还是你要踢我下床?」
他的半个身体都覆在蓝思礼身上,鼻子蹭过脸颊,一路来到锁骨,意图十分明显。蓝思礼没有拒绝,没有回应,只是躺着。
梅曦明停下动作,抬起疑问的视线。
蓝思礼摇了摇头,「现在不想。」不想用这个身体做。
梅曦明有点困惑。怀里的人看起来确实闷闷不乐,如果说是生气,又没有拉开彼此距离的意思。他从未见过对方这副模样,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欲拒还迎,是真的意兴阑珊。
「……想要起床吃早餐吗?」
蓝思礼再次摇头。
「再多躺一下。」他虽没提出要求,但是他的一隻手搭在梅曦明的臂膀上,摆明不想让人走。
梅曦明哪有抗拒的能耐。
「那我们就多躺一下,你喜欢躺多久都可以。」他拉起棉被,将对方裹好了,自己也躺下来。求欢遭到拒绝,失望难免,但是他劝说自己不要贪心,同床共枕的亲密感也是极为珍贵。
「老实说……」蓝思礼忽然开口。
「嗯?」
「你不是我遇过最英俊的人……不是最富有,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了解我。可是我们之间最有缘分。」
蓝思礼的脸有一半被瀏海遮住,一半掩在棉被下,表情看不见,声音细微,像在说梦话。梅曦明只听得清楚一些片段。
「缘分这种事好玄啊,我也是经歷过了,才不得不信。」
蓝思礼可以感受得到,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自己就快回到原本的身体了。无论缘分多难得,终归是要消散。
等他再补眠一会儿,然后在早餐桌上,他要好好向梅总道别……
起初,梅曦明只是想使用洗手间,又觉得顺便冲个澡也不错,把自己弄得香喷喷,更能取悦他的小员工。
因此他在浴室的玻璃隔间里,莲蓬头哗啦啦洒着水,慢了好几拍才隐约听见奇怪的声音。他关掉水,确认不是自己听错,卧室里的确有不寻常的动静。
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模糊的声响瞬间变成了惊慌的尖叫。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梅曦明大为紧张,心中掛念小员工的安危,顾不得满身湿漉,抓了条毛巾就衝出浴室。
幸好,屋内看似没有兇案的痕跡,也不是他的恐怖老母驾临。
他的小员工背对着他,正试着同时穿上衣、系紧裤腰、摆脱棉被下床,百忙中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惊恐加倍,动作更快,还不幸撞到好几次床角。
梅曦明实在看得一头雾水。「……你不要紧吧?」
「没、没事!我突然想起有急事,非常要紧的事!必、必须离开,马上必须离开!」
「是吗?」梅曦明强笑道。不能一起吃早餐让他很失望。「等我几分鐘,我送你回去。」
「不要!」对方忽然大叫,把梅曦明也吓了一跳。「我……我搭捷运、搭公车就好!」话说完不再给对方挽留的机会,逃命似地飞奔出去。
梅曦明从大开的卧室门,怔怔望着对方慌乱逃亡的背影,不一会儿听见公寓大门打开又关上。
那个只搭计程车的挑剔小员工要改乘大眾运输工具?他只是冲个澡,为什么世界都变了?
* ******
蓝思礼见到久违的吊灯。优雅的银色曲线,装潢屋子时他亲自挑的,镶在卧室天花板,每天一睁眼就会看见。
他不在梅曦明的房间,也不在小记者的公寓。
他回来了。
在床上坐起时,他意外发现自己没有头晕,一大早的精神也不错。不像从前,挣扎半天起床后还要再昏沉一段时间才能真正清醒。
他照习惯往右边床头柜伸手,摸到眼镜戴上。近视眼的生活也回来了,将来他一定会很想念那双不需辅助也能清晰视物的眼睛。
其次,是小记者的长腿。他掀开棉被,对着变短许多的白皙双腿叹了口气。
他的卧室和离开前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整齐清爽。
若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小记者没有睡在大床正中央,而是偏在右半边。大床的另外半边,当然是空的。
不久前,还没闭上眼睛的时候,梅曦明是在那里的。他拱起腿,抱着膝盖,侧头望着空荡的位置,心里竟也有点空空洞洞。
要是来得及道别就好了……
(待续)
目前大明星只有想到他自己,还没有想起突然被交换过去的小记者。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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