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欢虽然知晓岑悬峰武功精绝,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可她没想到自己如此实力在他手底下仍然狼狈至斯,自死过一回后,她便笃信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因此这一刻深谙自己已从猎人变成猎物,再不占任何优势。
她的命不足一提,可血犼教大业未竟,绝不能失去虎魄,今日她纵然夺不走,日后也总有机会卷土重来,左不过是再费一番谋划。
想通这点,何长欢便没了惧意,拉过一旁的姜凤巢朝岑悬峰让了一礼:“岑真人,此刀乃神铁龙魄所铸,刀身虽可熔,神铁却是毁不去的。今日妾身技不如人,只好应了你的条件,但来日方长,还请岑真人与诸位,莫要忘了妾身。”
“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吗!”人群里有人不服,望着满地尸身,血流如涂,怎咽得下这口恶气。
但岑悬峰别无他法。
血犼教布在城内的血阵威胁太大,能在血腥中吞食人的欲念,然后化作相枢之气源源不断供给那些疯癫的百姓,迟早会让整座城池的人死于非命。
他上山顶前便委托诸葛青衣带着铸剑山庄弟子一方面解救无辜百姓,另一方面则去寻找血阵阵眼,可饶是他精通八卦奇门也找不到阵眼在何处,故而只能走这下策。
“岑真人……”
诸葛玄衣重伤呕血,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他勉力支撑着向岑悬峰行了一礼,岑悬峰连忙渡了一股真气给他,——武当与铸剑山庄所修心法皆为纯阳属性,并无冲突相克——这才稍稍减缓了一下他的伤势:“诸葛庄主,你伤得不轻,赶紧调息为上。”
诸葛玄衣怕岑悬峰以为自己不肯接受他的调停议和,于是艰难地摇了摇头:“今日铸剑山庄遭逢大难,祖辈基业险些付之一炬,若非真人出手,这湛卢山怕要血流成河了……但,那虎魄终究是邪铁所铸,早已为相枢之气所侵,我耗尽心血也难以除之,恐怕今日即便将它留下,铸剑山庄也再压不住它了……”
岑悬峰闻音便知诸葛玄衣未曾出口的深意——诸葛玄衣不是怕铸剑山庄压不住那虎魄,而是担忧铸剑山庄已成血犼教心腹之患。今日山庄已折损了太多弟子,再加上还要料理福州城的动乱,若来日血犼教再杀上门来,那铸剑山庄便危矣。
“诸葛庄主,贫道明白了。”
他既主动现身扛下这件事,自然没有事做一半就袖手的道理,何况武当乃是武林三大名宗之一,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让步。
岑悬峰收回手,直面着众人凛声道:“这些年贫道混元小成,暂能凭借自身内力压住这把邪刀,不若就让贫道随身携带着罢,他日血犼教若要寻刀,直接来寻贫道便是。”
话音一落,何长欢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而同样对虎魄志在必得的司徒邪和龙缺两人也下意识地互望了一眼,心中都起了不同的计较。
不过岑悬峰实在太强,这么多年不在江湖,甫一出现便有遮天之威,在场没有任何人敢出言反对,或者说他们其实反倒松了口气,毕竟这虎魄已经带来了劫难,放任自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只有在岑悬峰手里才能叫人稍稍安心些了。
祝君君也放下心来——血犼教和相枢密切相关,若他们成长太快,相枢说不定会有异动,甚至提早出世,她这个太吾传人当得吊儿郎当,亟需一个高个子给她顶着,好给足她发育成长的时间。
想着,便也朝岑悬峰抱拳一礼:“岑真人仗义援手,为苍生计,为百姓计,太吾传人感激不尽!”
清澄明快的女声带着少有的果决,岑悬峰平直的眉锋微微一动,侧身望向了祝君君。
祝君君以为他会说些勉励她勤奋修行、他日为苍生除害的话,可等了半晌岑悬峰竟是一言未发,祝君君莫名失望,心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岑悬峰不和她说话,却有人要和她说,何长欢从怀中取出了那支赤红如血的簪子,顶着众人戒备的动作一步步走到祝君君跟前,然后伸手将簪子递了出去:“这支九华朱心簪,是我及笄那年哥哥亲手替我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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