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里动静太大,岑悬峰在用真气为诸葛玄衣调理了两个周天后,二人也终于走了过来。
一直搀扶着诸葛玄衣的诸葛靖仇看到自己兄长竟然在给司徒邪渡真气,不由诧异,却见父亲神色复杂地望了司徒邪好一会儿,然后叹声道:“司徒公子天纵奇才,两次来我鸣兵大会,第一次独占鳌头,却被人算计曝露了身份,遭来杀身之祸;第二次虽隐姓埋名,却并未行恶,反而替我铸剑山庄与金刚宗人一战,算来还是我铸剑山庄欠了你啊……”
祝君君本就情绪纷乱,听到诸葛玄衣这无用的话后,忍不住道:“司徒邪从不曾害过人!他只是生在了赤明岛,生在了伏龙坛,他要虎魄,便光明正大地靠本事去夺,易容伪装也只是为了自保,凭什么要让他一次次遭这种罪……!”
诸葛玄衣默然。
叁年前何无尽对司徒邪突然发难,他心中也是不赞同的,可当时想着伏龙坛毕竟是邪派,那少年即便如今单纯如白纸,往后又能干净多久呢,而何无尽侠名远播,又一向嫉恶如仇,且是出了湛卢山地界才动的手,他虽惜才,到底没有站出来阻止。
过往画面在诸葛玄衣脑海翻来覆去,最后也只得喟叹一声天妒英才。
而这时,却是一直不曾和祝君君说过话的岑悬峰开了口,他说:“太吾传人,贫道有能力保他一命,但这之后,他得与贫道同回武当山。”
祝君君抹了泪痕,茫然看他:“什么?”
岑悬峰的声音毫无波澜:“贫道可以武当绝技叁华聚顶为司徒公子再聚叁阳,保他叁年不生不死,但期间不可见人,不可见物,不可见光。武当山有一玄冰洞,可以冰制棺,盛放司徒公子躯壳,若你能在叁年内寻到救他之法,司徒公子便有重回人间的一天。”
又问:“你可愿意?”
“若真能如此,我当然愿意!”祝君君想也不想直接道,“岑真人,你护他叁年,叁年时间我怎么都能想出办法来救他!”
可说完她才反应过来,武当和元山同样是名门正派,凭什么要为她救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弟子。
她瞬间警惕,甚至不顾礼节、不能自控地质问岑悬峰:“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岑真人,你想要什么。”
岑悬峰并无不虞,甚至还露出了自他来到这湛卢山后的第一个笑,那张非凡脱俗的脸上宛如春风拂开了满园梨棠:“想要什么,可以之后商量,救人耗不得。”
说完他便就地打坐,蒋灵梧同温郁见此情形,不及多犹豫便立刻将已经没了生息的司徒邪扶坐起来。
岑悬峰阖上双目,双掌贴上司徒邪后背,一路渐渐移至他双肩,清癯如修竹般的手指蕴满了真力,即便退至叁步之外,祝君君也能感受到一股纯阳炙热不可侵犯的雄浑内力在他二人之间奔腾不息。
神、气、精,叁者与天地同根,与万物同体,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司徒邪被化脉神针正中膻中,摧毁了一身经脉气血,叁华如烟灰飞散,是必死之相,却不想这世间竟有人能替他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再聚叁华,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此间耗时不短,诸葛玄衣难以支撑,只得让两个儿子先扶他下山,祝君君和蒋灵梧则一步不离地静等着。
蒋灵梧见温郁魂不守舍,便关照他先回去让百花谷弟子为今日活下来的众人炼制解药,黑玉沉香的毒在蓝雪花的作用下虽被压制,可到底没有完全解去:“……这里有我在,还有铸剑山庄留下的弟子把手,不会有事。”
“好,我会加紧……”
温郁失魂落魄地转了身,走过演武场时,恍然发现不久前曾跪在这里的另一个可怜人和他死去的师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那少年往后崎岖坎途,必要受尽世人指摘,而他竟不知那人和司徒邪相比,到底哪个更惨。
临到山阶前,温郁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可祝君君只静静看着司徒邪,不曾分半个眼神给他。
——是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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