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冯叁娘哈哈大笑起来,那呕哑的嗓音要多刺耳有多刺耳:“可惜啊可惜,太吾传人,若我在这位百花谷神医手下也至多只能活十天,那你这辈子都触不到真相了!”
“什么意思?”
冯叁娘止了笑意,没了脸皮的可怖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我要你延我一个月的寿命,带我去莲花山我大姐墓前,在那之前,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
祝君君与蒋灵梧出了山洞,迎头便是山谷中银练似的月光。
祝君君没急着走,在洞口反复踱了几步,然后问蒋灵梧:“你说她会守信么?”
蒋灵梧道:“以我浅薄所见,她与你有几分相似,都是直爽果断之人,想必不会食言。”
祝君君嘟起嘴点了点头:“唔,我也这么觉得……那就带上她吧,反正她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想来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再说了还有你在呢,我一点儿不担心。”
又说起之后一系列打算:“……原本我是计划从福州出发直接去寿春界青门的,不过现在既然要去莲花山,那便先回一趟太吾村好了,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父老乡亲们也该想我了,而且这段时间管兄费心费力地替我打理着太吾村,真期待村子现在的样子……哦对了,如今我已有六层精纯,等回去我便能去挑战剑冢了!那七座剑冢将我的太吾村团团围住,害我日夜提心吊糁,早晚要将它们一座座拔除干净!”
她与蒋灵梧边走边说,眉宇间神采飞扬,蒋灵梧则安静聆听,只有询问他意见时才会开口,除此之外都由祝君君做主,他并无任何异议。
等走出繁密竹林、即将穿过雪庐的时候,在前头带路的阿蝉忽然停住了脚步,祝君君正想问他怎么了,就听前方雪庐门口遥遥传来一厚重却悲戚的男声:
“……五弟,算叁哥求你,你来帮帮叁哥吧,好吗?这次大哥伤得太重,那位百花谷的温谷主说叁两年内都要卧床静养,如今整座铸剑山庄的担子都压在了叁哥身上,可叁哥只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天书,打架打铁行,管理这份偌大的基业却是万万不行。但你不一样,五弟,你是咱兄弟几个里脑子最好、主意最多的,当年若不是……所以叁哥求你,回山庄来吧!”
这话可不是外人该听的,祝君君和蒋灵梧当即对视一眼,想着找个地方避一避,可举目一看,这雪庐统共巴掌大的地方,走到哪儿那诸葛叁爷的声音都听得见。
而且这会儿对方已然发现了他们。
“咦,那不是太吾传人与百花谷的蒋掌匣么?”诸葛青衣抹了把脸,朝祝君君方向抱了抱拳。
祝君君和蒋灵梧只好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等走近二人才看到那位被矮墙挡住了的坐在轮椅上的诸葛雪衣。
这位有着天人之姿的绝代公子着一身缟素布衣,满头华发如银河倾泻,只一个带着病态的消瘦侧脸便美得叫人惊心,任是幽兰清昙也好,美玉明珠也罢,皆胜不过他姿容分毫。
蒋灵梧是第一回见这位诸葛家的五爷,不免为他倾国容色所惊,可他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形如枯朽,心志好似灰烬,心中不免感叹红颜总是命薄。
诸葛雪衣只略略对祝君君二人点了点头,目光全然没有看她,而祝君君并不觉得自己被轻慢,毕竟他们之间的那段回忆……委实有点不好。
诸葛雪衣对诸葛青衣道:“叁哥,你莫要与我浪费口舌了,山庄的事你大可与另外两位宗匠相商,靖恩靖仇这几年也长进不少,大嫂亦是出身名门,担得起事,实在不必找我一个废人去插上一脚。”
“五弟……!”
诸葛青衣听对方自称是“废物”,如此菲薄,当真叫他心都要痛死。
但诸葛雪衣面色倦怠,不欲再辩,转身唤了阿竹来送客。
阿竹是做惯了这种事的,温声细语地把诸葛青衣劝了回去,祝君君和蒋灵梧本也要走,但半途祝君君又停住了脚步——那诸葛雪衣明珠暗投、自暴自弃,她看在眼里,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蒋灵梧也没有拦,只说会在阵前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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