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那个地方藏污,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就算站在塔前,也没有人敢打开。
崔岫云在柜中握紧了拳。
当做无事发生,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出事了!”门外突然有人叫喊。
是去乡里赶早集的人回来了,念叨着:“十里八乡的人,什么集市也没了,都去了前头那个村子。说是太子住在里面,现在一帮人在那儿跪着呢。”
赵钦明眼睫微颤。
石壁下房屋外那层层的人海,众人都以为太子得病在那屋子里休养,宫中带来的侍者也驱赶不走他们。
一阵阵诉冤叫苦的声浪传来,上至八十老人,还有襁褓中瘦得干柴似的孩子,就在那屋前跪着求见。
“县里派来驱赶的人快到了。”苏见深叹道。
赵钦明站在屋后山上,竹影之间仍旧听到了那些被剥夺了田地的人的哭诉。
“殿下,他们在叫你。”崔岫云皱眉垂眸。
“我听到了,”他一直都听得到,盯着那画面,“一年前,我也听到了。”
听到了江南来的流民的哭声,后来他就被废了。
“我是不是该吃一堑长一智。”他轻嘲道。
“殿下……”
“我不能再冒一次险了。”他打断了崔岫云,转身不再看那一切。
留在石壁间望着被县衙官吏棍棒驱赶的人群,崔岫云闭上了眼。
村子里的热闹连小和尚都赶去凑了,而午后后宫的车驾就要来临,偌大的寺庙竟只剩下副寺一人在敲着木鱼。
“副寺。”赵钦明站在广明身后行了礼。
“施主何事?”广明仍旧打坐,并不回头。
“再过一个时辰,县里的捕快就要来拘拿你了。你是杀那个书生的凶手。”赵钦明也坐在蒲团上。
木鱼声停,广明轻叹一声。
“施主还有何事?”
“我此前一直猜测,你草草烧了自己的师兄尸体,又杀了那个书生,都与这寺里来路不明的钱财有关。可我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我更想不通,昨夜我去那书生买下的房子查看时,他藏着账簿的地板暗格钩子上,有一块勾下来的袈裟碎布。”
赵钦明从袖中取出那块碎布,望向广明被修补的袈裟一角:“果然是您的。您若是知道这账簿所在,早该取走了,您既然去过,那这是您故意留下的。这又是为何?”
留下,故意被人发现。
“因果而已,”副寺长叹,“而若要问缘由,老衲只能说,老衲口中的缘由,取决于殿下想如何处置此事。”
“您认出我了。”
“您以太子之身来此时,无人敢多看您,故而寺中上下没人此刻认出你。老衲不惧你,自然认得出。”
细碎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兔子沙弥冲着副寺喊道:“副寺,佛塔,佛塔出事了!”
快到午时,兔子沙弥正在烧火做饭,却看到崔岫云失魂落魄进来。
他以为他们夫妻和好了,崔岫云浅笑晏晏,柔声问:“有斧子吗?我要一用。”
兔子沙弥将砍柴的斧子递给了崔岫云,怕她不会用,还多交代了两句。
可他再看到那把斧子的时候,是师兄弟站在佛塔前大喊大叫的时候。
他们叫着“疯子”。
崔岫云提着兔子沙弥送的那斧子走到了佛塔前,木制的塔高耸巍峨,笨重的锁挂在上头,即使在夜中被人打开无数次,这光天化日之下也没有人敢进去。
若要撕开这一切,总要有一个人当这天下信徒的罪人,担这冒犯佛祖之名。
她歪着头沉了口气,“哐当”一声,一斧头砸上了门。
赵钦明和副寺赶到的时候,崔岫云的确是发疯了一般,谁敢靠近她就要砍谁,那锁链终于被她劈开。
来逮捕副寺的捕快方才赶到,想着顺便处置了这个疯子,便跟着崔岫云闯进了那佛塔。
掩盖在这神圣门扉之后的人间妄念,终于见了天光。
崔岫云已经被来制止她的和尚们推搡打了几掌,她被捕快带出来的时候,赵钦明瞥了她一眼,闭眸说:“先看管起来。”
春宫勾天雷,佛陀倾塔颓。
赵钦明望着要跟着捕快离开的副寺。
佛陀的塔,倒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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