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这些天罗鸣寺的人是越发苛待崔岫云了。
眼瞧着北风乍起,他们也不肯多给一床被子,她的衣裳也还是一个月前的薄衫。
这些天仍旧跪诵经书,每每疼得她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出来。
兔子沙弥来看过她几回,送些吃食,怕她被那些汤水饿死。
白日里有一件好事,那太白金星总算不在白日的天空上挂着了,妖异之象解除。
那季天风也成功了。
她照常睡下,膝盖疼得辗转难眠,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些,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定眼看,是崔府的仆从,他提着灯低眉:“姑娘,回京吧。”
妖异之象没了,她这个妖女也不用再被关起来了。
她起身到了后院,被扶着上马车,腿软得厉害,差点要跌下去。
马车里的一双手拉住了她,是熟悉的熏香味道。
“过来。”
声音轻柔,赵钦明看着面上苍白的崔岫云,蹙眉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而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她身上。
他将她的一双膝放在自己腿上,而后拿出准备好的热炉加上软绸捂在膝盖上。
疼痛稍稍减轻,她靠在马车上松懈了一些。
“什么也不问?”他问道。
“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消息的,万民书今日刚到的吧,”她柔声说着,低眸看着他捂着自己的膝盖,“我喜欢的人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我不用问也会明白的。”
他动作一滞:“就这么信我?”
“殿下信我,我自然信殿下。”
被他圈入怀里,她轻拍着他的背。
这一个月京城周遭闹起了匪患,骂赵钦明视百姓之难而故作隐瞒的话都传入她耳朵里了。
一个妖女,一个将来的昏君,这个月挨的骂比这二十年来都多了。
“受苦了。”他埋首在她发丝间。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她轻埋在他肩上,“我与殿下,荣辱与共。”
苏家囤地的谢罪表摆上皇帝案头之后,许多事情就来得措手不及了。
不知道是谁带着京外匪徒的首领进了宫说了周遭被占地之事,也不知道那关在监牢里的广明和尚怎么就吐出了替人收纳赃款的事。
这些都还在赵钦明的意料之内,但雍州和江南之地出现了民众之乱,却出乎意料。
江南人想要自己平息这一切,却苦于江南少兵,要从别地调去。
“殿下,”裴望一日进宫见到赵钦明行礼问,他如今还在禁军中,“我们许多同僚要被派往江南平乱,我们是来问,这乱要怎么平。”
赵钦明喂着鸟说:“只守不攻,护好民众,战报就说打不过。”
“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这也太……丢人了。”
赵钦明无奈瞥了一眼他,裴望立刻领会称“是”。
这乱平不下去,万民书上所陈江南官员的罪行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这几日上朝,众臣都在说江南平乱的兵士不够尽心。
赵钦明一言不发,不知是哪个急了眼的说:“平乱的将领中太子殿下的亲信不少,如何打得了外敌,平不了内乱?”
正在走神的赵钦明望着开口的人懒声说:“惹出乱子的人如此有底气冲着平乱的人叫喊吗?乱民颇多,更熟悉地形,战况不佳也是常事。”
“几万兵士还平不了一帮暴民吗?”
“暴民?他们是怎么变成暴民的?”赵钦明笑。
皇帝只是听着,看着高家和萧家的人脸色越来越差。
皇帝两日前就告知了高家家主高淼,如若平乱难以进行,是一定要推人出去谢罪的。
崔岫云回京之后第二天就把父亲崔享接回了家,崔享直接道出了有人故意害他,现下萧家两个跟随崔享去雍州的子侄已经被下狱了。
大理寺审了叁天,原是崔享写折子想给皇帝禀报雍州贪污之事被他们两个看到了,见劝服不了,他们便准备一不做二不休。
后宫里也不平静,每月做佛事的账簿不知是被谁偷出去了,贵妃每月借佛事开支将污了后宫银钱的事也吵了起来。
这一日崔岫云站在宫门前许久,见寅时至,宫门侧门打开,十几个穿着平常衣物带着行李的宫人走了出来,许多和崔岫云一样等候的人都迎了上去。
“姑姑!”邱邱提着行礼冲她摆摆手,跑进了她怀里。
季天风驱散妖星的事传扬出去之后,皇帝就见了他,还用了他给的丹丸,据说身子康健了不少。
季天风跟赵钦明笑说:“拿草药搓的药丸子而已,不是丹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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