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是工作,是禁欲,后来是燕茯苓。
他再度想到女孩子关于“攒”的那套言论。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话里话外夸他为她守节,又夸自己能独占他。
小孩子心思,对他如同试图霸占一件玩具,一只可爱的宠物。
他确实是攒给她的,因此每次射精他都要确保那些东西被她紧紧含着。他还攒了更多东西给她,确保她衣食无忧的物质基础,让她有人陪伴,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妖怪离她远一点。
这种东西在进入近代之后就该消失掉了。作为生命它们有理由活着,但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是阻挡物理等式推导成功的错误条件。
他发过很多paper,这些东西是他大脑开发的证明。用火柴点燃,赤红的焰会在手掌上烧出一片小小的塑料发夹,是他的小姑娘送给他的,米老鼠的模子,用来夹起那晚他额前垂落的头发。
那个时候他还不想生死的问题,只是想燕茯苓已经长大了,眼里对他的怯懦变成了遮掩不住的爱慕与喜欢,他竟不知这是从何时起发生的事。
他幻想他的血液会像阿卡蒂奥那样穿过淮海秦岭向母亲传去他的死讯,红色的液体蜿蜒盘旋绕过他读书和曾经驻足的地方,绕过他曾经留意过的小猫和茑萝,实际航行长度一定会超过那群1992年从香港出发漂流全球的橡皮鸭子群。
妈妈,他在心里说,我在可能是生命尽头的时间遇到了我的爱人,时间一如既往开了玩笑,就像从前的您所经历的事情一样。
我们的家族好像永远在这样错轨的人世间生存,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所幸一切将从我这里结束,因为我看到我的儿子已经和他喜欢的女孩在最合适的时间相遇。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会成功。妈妈。
他感到心口的疼痛,或许是因为晚睡,也可能是因为别的。那种疼痛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被麦芒扎痛手指。
他记得自己写下的曾揉成一团又铺展开的情书,用九十二种修辞换着法子地说一句我爱你,说纸片的每一道褶皱都夹着凌晨三点钟的扁扁的月亮,巨大的龙抖着须子在海的浅水区散步,而他沉没在它脚印踩出的湖泊中。
情书最终也没有交付给对方,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做这种事简直像个不合时宜的恶作剧,他把这种期望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他对他的儿子没有任何世俗的要求,因为时代的推动力之强大远远胜过一个父亲的训导,他只希望他学会抓住机会爱一个人,爱她的灵魂同她的身体一起,学会在粉色信纸上泅出方块字的印子,学会在初夏为她挑选一束清凉的花。
根据古老的神话,人类所处的宇宙是镶嵌在一些更高纬度上的膜,它与另一张被暗能量分隔的膜相互平行,就像运载人类的车厢曾行驶过的两条平行轨道一样。
两张膜周期性地相撞,挤压敲击宇宙,使宇宙在无限循环中重焕生机。
他想长久地呆在她身边,如果这所谓的另一张膜能够接近他,改变他。
他的身体随着这些回忆和希望缓慢地燃烧,有食梦貘在吃他。
陆鹤良闭上眼,想象在彻底燃尽的那一刻,神明会知道这个人类的灵魂是由发霉的玫瑰花,扣两个荷包蛋的苏州面和一枚米老鼠发夹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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