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如今身高171cm,比默尔丝高6cm,差距不算大,穿上他的民族服饰还挺合适。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默尔丝见酷拉皮卡盯着她的嘴,于是善解人意地吐出舌头。
十二只脚的黑色蜘蛛趴在她的舌头上,在她说话时若隐若现。
五年前灭族的那天,酷拉皮卡未能看清的事物,今天终于看得清清楚楚。
蜘蛛纹身,旅团的标志,默尔丝作为旅团成员的8号纹身,就纹在她的舌头上。
和西索一样,这个纹身应该是假的,只在有需要的时候进行展示。
她加入旅团,也和西索一样别有目的吗?
酷拉皮卡知道,默尔丝总是以激怒他为乐,这不仅是出于恶趣味,更是为了令他失去理智,降低判断力。
虽然不想顺着默尔丝的意,但默尔丝实实在在踩中了他的底线,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把衣服脱掉。我不允许你侮辱窟卢塔族。”
强压着怒火的命令,果然不足以令默尔丝懂得好歹,默尔丝点点头,“可以啊,那你来帮我脱?”
这次是默尔丝的失算,她穿了全套窟卢塔族服饰,脱去外袍之后,里面还剩下长袖长裤的白色里衣,也不是紧身的类型,保守度超高。
念能力的作用吗?酷拉皮卡注意到默尔丝脖子上的红痕都消失了。
没错,默尔丝洗完澡后,吃了一份[默尔丝布丁],将这些小小的伤势全部治愈了。
“……”默尔丝坐到床边,抱起双臂,略显懊恼地闭上眼睛,一副不是很想讲话的样子。
郑重地将外袍迭好,放入抽屉,酷拉皮卡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发起追问,“继续。你说到了我背负的罪孽。继续说。这正是你喜欢的话题吧。”
“不。”默尔丝睁开眼睛,瞳孔是平静的蓝色,默尔丝抬头望着他,“那个话题太老了,我觉得挺无聊的。不如说一说,我五年前为什么要救你。”
五年前,默尔丝以命运猎人“馍儿·蘸酱”的名义给出的答案是“命运”——那个答案果然不是真相。
“耳坠。”默尔丝弯起嘴角,“因为我觉得你戴单边耳坠的样子很好看。”
酷拉皮卡五年前与她相遇的时候并没有戴耳坠,他数月前才开始佩戴耳坠。在窟卢塔族,“成熟的大人”才能佩戴饰品,这是和小孩子最大的不同。所以她指的是未来的景象吗?又或者是在胡言乱语。
“疯女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酷拉皮卡已经不指望从她嘴里撬出全部真相。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原来你把我看作‘女人’啊。”默尔丝果然揪住了他用词的疏忽,“对哦,否则之前也不会做的那么激烈了。一般人搞不好真的会被你干死呢。好可怕~”
粗鄙的用语令酷拉皮卡额角的青筋一跳。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说完。你为什么认为窟卢塔灭族无法阻止。”酷拉皮卡又握紧了拳头。
“嗯?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默尔丝歪了下头,“即使我竭尽全力,甚至牺牲自己,窟卢塔族的灭亡也是无法改变的结局。如果是现在的你,应该能够理解答案。”
“不,我不能理解。”酷拉皮卡斩钉截铁。
“酷拉皮卡,我知道你喜欢看书。”默尔丝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旧约》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翻译成通用语,就是‘太阳底下无新事’。”
“或者说,历史是不断的循环。”
“纵观人类历史,针对种族的屠杀由来已久,从未停止。有的国家,甚至就建立在灭绝原住民之后的土地上。举个更近一点的例子吧。八年前,图旺达爆发内战,一个民族疯狂屠杀另一个民族,最终百万人丧生。”
默尔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究其根本原因,无非是老一套。土地,黄金,石油,矿产,劳动力等等。”
“通用语和通用货币的推行,人类社会全球化,随着科技发展,人口增速不断加快。开发的土地越来越多,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不可计数的少数民族被驱逐出原居地。”
“时代的浪潮不可抵挡,无数人被车轮碾碎,你凭什么觉得窟卢塔族能够从中独善其身呢?”
“你想过吗?你只关心你自己。”
酷拉皮卡的表情从严肃变为凝重,最后是……感到荒谬。
“如果你选择袖手旁观,我姑且可以理解你的选择,但是你选择和凶手为伍,主动向族人挥下屠刀!”酷拉皮卡怒目圆睁,积压的怒气如岩浆般沸腾,他一把揪住了默尔丝的领口,“你只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百死难赎!”
“嗯,你说的没错。”默尔丝点头道,“不过,我对赎罪没有兴趣,因为我根本就不后悔。”
话音刚落,酷拉皮卡另一只手挥出的拳头堪堪停在默尔丝的火红眼跟前。默尔丝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他的拳头,仿佛扫过他不堪重负的心脏。
不行,下不了手。
面对象征着窟卢塔族的火红眼,酷拉皮卡下不了手。
“酷拉皮卡,你知道吗?全世界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失踪,有的沦为奴隶,有的卖掉器官,有的被虐杀……普通人是普通猎物,拥有火红眼的窟卢塔族是更珍贵的猎物。窟卢塔族能够躲躲藏藏一百多年,已是极为幸运。”默尔丝说,“我唯一感到抱歉的事情是,让你留在这世界忍受煎熬。”
“死人不会有知觉,留下来的活人才是最痛苦的。”
“……”
默尔丝伸手握住酷拉皮卡的拳头,被酷拉皮卡立即甩开,“别自以为是了!”
“为了确保你的性命,所以我加入旅团。”默尔丝歪着头,“我只是跟随‘蜘蛛’脚步的帮凶,而你是真正的引路人——你其实明白这件事,不是吗?”
“因为,比起将仇人烧成灰烬,你心中的怒火更多的是燃烧你自己。”
“帮助迷路的人确实没有错,但如果你多为族人的安危考虑,而不是一味地满足自己的好奇、梦想与欲望。如果你及时告诉族人这件事,他们会想办法处理后患。在你偷偷收留外人之前,他们明明已经安稳度日一百多年了。”
“还有‘外出测试’要去的小镇,你情绪失控,那时又有多少人看到了你的火红眼?”
“没有如果。你也不必后悔,一切都是注定的命运。窟卢塔族的和平本就岌岌可危,而你正好是那个不小心碰倒积木的人。”
“……闭嘴。”似是呼吸困难,酷拉皮卡喘着气,紧紧揪住衬衫胸口处的布料,“给我闭嘴!”
他当然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即使他也明白,悲剧发生的根本原因是加害者的存在,不应该从受害者身上找原因,但他始终无法真正说服自己。除非……除非成功找回族人们的火红眼,令族人们得以安息,他才能放下这份歉疚。
心中的疤痕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像锁链勒住心脏,氧气无法正常运输,酷拉皮卡四肢发冷,头脑发晕,几乎站立不住。
“……酷拉皮卡。”默尔丝起身拥抱他。
此时的酷拉皮卡没有心力推开默尔丝,他的双眼失去焦距,茫然得像个走失的孩子。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减少愤怒和淡忘痛苦,都是对族人的背叛。”默尔丝在他耳边讲话,手指勾住他脑后金色的发丝,“但你今天在快感中迷失了自我,真是糟糕呢,酷拉皮卡。”
对此,完全无法反驳的酷拉皮卡愣在原地,卸去铠甲之后,那张总是在默尔丝面前板着的脸,竟然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我……”酷拉皮卡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这可怎么办呢?你不会选择杀人越货。”默尔丝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划过他微微颤抖的唇瓣,“其他拥有火红眼的人,说不定也会提出和我类似的交换条件,毕竟……你是个漂亮又特别的孩子。”
美貌既是财富,也是灾难。
酷拉皮卡不止一次体会过由外貌导致的偏见。前不久,他就被敌对的黑帮当面污蔑,说他身为“区区新人保镖”,非亲非故的,数月之内能够升为诺斯拉家族二把手,肯定是因为与莱特·诺斯拉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原话当然没这么客气委婉,而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会是更加危险的交易,当你失控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们会对你做什么?”默尔丝说。
“……”酷拉皮卡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事先练习是很重要的。你太缺乏相关经验了。”默尔丝的手指探入酷拉皮卡口中,“注意,不可以在对手面前失控。”
不仅如此,默尔丝有另一件想要验证的事情。
酷拉皮卡之前的失控,有令她在意的地方。
“你给我吃了什么!”酷拉皮卡弯下腰,试图把默尔丝刚刚放进他喉咙深处的东西吐出来。
“没用的,已经融化了。”默尔丝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将手上沾到的唾液擦干净,“你也清楚,我不是那种只知道沉迷身体享乐的人。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进度,提升难度。”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酷拉皮卡的脸色十分难看,根据默尔丝的发言,他其实隐隐察觉到了答案。
默尔丝微笑地看着他。
酷拉皮卡的呼吸越发沉重,可疑的红晕缓缓爬上脸颊。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默尔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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