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巷的人浩浩荡荡的,从巷子里被赶了出来,这些人跟热闹且轻快悦耳的鼓歌简直是格格不入,那些捕快还恶狠狠嘱咐不许他们在方圆五里处逗留,街上的人看见皆走避,怕得他们似阴沟老鼠一般。
姜氏妇人望着,这南陵郡之广阔,可竟没有地方可让他们容身吗?
滨江县之繁华,却没有一粒谷米一滴水,一朵盛开的花,是留给他们的。
今日是他们低头巷的人,明日又会换成是哪条巷哪条街的人?
天际辽广,孤鸟却无枝可栖,
团花锦簇,也还是寄人篱下。
这些地大物博,又有哪一亩哪一寸土地,亦或是什么东西,是能属于他们的呢?
他们永远是被赶来又呼去的奴,而不是主。
在滨江县里,有另外队府兵正在搜查城里的书籍,那几本写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亦或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早就被焚烧殆尽了,全南陵郡再也找不到这几本书了。
而过几日的滨江县是清风依旧,团花锦簇,而这些花却开的很是醒目刺眼。
云皓跟业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晏清楼,马蹄声越过滨江的大街小巷,扬起尘埃,行人皆走避,府兵前前后后的并列,驱赶过路人,把他们护的几乎是密不通风,说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他们都信。而许萱夫妇的马车,自然也在受邀行尾当中。
入了楼后,尽管这晏清楼没有都城的红楼那般叁层的高顶华楼,可里面的盛奢荣华布景,却与都城的红楼不相上下,可眼见就不是一般平头百姓能来一掷千金的了的地方。
旁边候着的侍女,像是每个都是精挑细选过,身段竟是相差无异。
厅阁里,由高到下的位置,清清楚楚的显示,这南陵的官宦权贵均以徐绍山为尊,无人给抢其锋芒,而云皓跟业平却是来者是客,更是他们这些权贵首要巴结的对象,因此许萱跟白贞倒是被晾在后面,侍女替许萱夫妇上了茶。
白贞见这场面,也知道这是官家的场面,便提醒许萱道,
夫君,我们何不亲自去跟各位大人结识一番,此来南陵确实不易。
许萱见此景也不意外或是自卑,世人趋炎附势早就是常态,有什么好稀奇的。
许萱只笑了笑,端起茶来品了一口,接着却摇了摇头,露出个只能神会,却不可言喻的笑容。
奇怪的是,高楼上的凭栏处,有个已近半百的男人。可这男人却保养得宜,若单凭肉眼一看可能还会误以为是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在细看些才能看出这男人,若是在年轻个十来岁,肯定是个貌若潘安的雅俊公子。
可这男人四处张望,却一眼就看见在堂下正在饮茶的许萱,男人目光直凝望着,像是被许萱的皮相给吸引住了。他自恃见过不少眉清目秀的少年跟男童,可还是第一回见过像许萱这样目眉流光,气质似仙的男子,连敛着笑都让如果酒般醉人。
男人细看许萱这身姿更是修长雅姿,举止儒雅斯文,跟女人比起来,更有劲松秀竹之美,男人并指对着旁边的奴仆勾了几下,让人在房里准备笔墨。
素琴提耳,清声嘹亮,众人酒酣饭足,过后舞姬摇曳生姿,本来一脸醉像的男人,纷纷睁开了双眼,活像只有此时才能开眼了。
除了舞姬吸引人,徐绍山突然地起身去迎从里边被奴仆拥簇出来,身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只见徐绍山对此男人行举毕恭毕敬的样子,众人也不难猜到这男人就是徐绍山的顶头上司南陵太守高宏铭。
徐绍山把这楼里最好的主座让给了高宏铭,还一一的向他介绍云皓等人,正想一一介绍南陵郡的众位县令时,高宏铭看着不落座于主桌的许萱一眼,高宏铭笑指着不远处的许萱问道:那位公子呢?绍山,你介绍了一圈,却忘了他了。若这位公子是我们南陵的宾客,你此举怕是失礼了。
徐绍山见高宏铭看着他时是目光锐利,转眼看向许萱时却是眼里带笑,徐绍山按下心思,便知道高宏铭此举是什么意思了。
徐绍山张手开袖的领着高宏铭步到许萱夫妇的座案旁,仔仔细细的向高宏铭介绍道:"这位公子是与云大人跟国师一同前来救旱的大夫,余杭许萱许大夫,旁边这位便是许大夫的夫人,许夫人。"
高宏铭只随便看了一眼白贞,就算白贞是个美人,他也毫不掩饰的就这样随意的看了白贞这美人一眼,可目光对到许萱身上时,眼里倒颇有趣味,甚至毫不吝啬对许萱表露些过多的善意。
"南陵苦楚,许大夫如此雅人竟还愿意为了南陵如此奔走,高某作为南陵太守实在是铭感五内。今日,高某必敬你叁杯,许大夫随意就可。"
高宏铭说完,旁边奴仆就有人送上来已斟满酒的爵杯,他抚长袖,一饮而入,若是不知其因的人,只会觉得高宏铭是个爽快的性情中人。
可白贞却面容严肃中带点警惕,因为她看见高宏铭身后有个女灵,就站在高宏铭叁尺之外的身后。
女灵脸色苍白,脚无穿鞋,身上穿着满是鞭挞过的血迹囚服,及腰的长发贴粘于身,像是下半身全都是湿透了那样,女灵眼里直盯着高宏铭的背影,恶狠狠的样子,像是恨得切齿痛恨,欲想食之骨髓那般。女灵的怨气极深,深到让白贞意外,难怪高太守的眼有些浮肿,周身气息很是浊浑,而且阳气薄弱,虽不至于马上致死,但是他的气运恐怕不会多好了。
女灵像是发现了白贞能看见她,双眼警告的看着白贞一眼,像是用灵语告知,让白贞别多事,否则纵然她是神仙也拿她没法子。
白贞在定眼仔细一瞧,便瞧见这女灵的袖里手持着黑令旗,明显她是被阴司地府所授予过,能有对仇人报仇的权利,难怪这女灵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着高宏铭,甚至不论白天黑夜都可进出所有地方,随时监控着仇人,以备等候时机。
夜里,有人避着白贞给许萱送来一卷画轴,他入屋拆开一看,竟是自己的画像。
旁边题的诗句更是文藻华丽,用词精妙,说他如同人间四月,芝兰似仙。
许萱有些不解,这画会是谁送给他的,他这些日子在南陵多半都是在行走药铺跟行院里待着,并没有什么与姑娘家接触的机会。他怕白贞多心,也怕多生事端,因此便把这画给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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