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皇帝的凉薄更比此时夜里更深露重,饶是荀双在暖阁中一想起帝王的模样都不由得一颤。
江俞陪伴任锦六载,说长,这是一段成就江俞夺得家主之位,江俞帮助任锦坐稳龙椅的六载。
说短,那也是一段未经历过人生启始与儿时长成少年的六载。
但他们的人生毕竟相携过六载啊,若是豢养一只家畜也当有了感情,现如今被关进大理寺的可是皇帝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他在长街上被带走的消息,恐怕现在大半个朝堂都已经知晓了,却无一人敢吭声,陛下不让他们明白,就要装糊涂。
这千百群臣堆起的朝堂,为一人马首是瞻,江俞的背后,也只有任锦一人。任锦派丁陵审问江俞,那只能说明这位帝王是在试探江俞,并未给他定罪。
所以,她并不能效仿聊斋中的辛十四娘告御状,她如果想不清楚,就一股脑的前去无疑是为江俞平添更多怀疑。
严彬已经将信交给沉容了,她在信中所写,安排妥当丑时在城郊相见。如果一切按照她的设想,那么江俞很快就能安全。
到了时辰,迢迢为荀双找出一身素色的衣衫,又戴上黑色的斗篷,才由严彬陪着夜里出了城。
已是深夜,城郊树影森森,要藏着人很容易,荀双为了安全确保没有人跟踪,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才到。
沉容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衣,在夜色浸色下的林中隐隐绰绰的仿佛要和一切都融在一起,远远看去,分不清虚实。
严彬为了小心,躲在远处观察了好半天,确定沉容身后并未有人跟踪,才带着荀双走近。
他们二人由远及近,踏着的落叶咔嚓作响。一步一步走向沉容,沉容见了荀双,向她低低的压着声音打招呼,“少夫人。”
荀双把遮挡视线的兜帽摘下,仰头望着沉容,“沉先生,现在我只能求您去救他了。”
说罢,荀双便撩开衣摆跪在地上,沉容见了立刻抓着她的手臂,慌乱得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荀双的手顺势握住沉容,莹白的指尖用力摁住他的手腕,摁得有些发白,她的眼眶却有些发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现在陛下那里,我状告无门,您在宫里陪伴圣驾许久,可我不求先生为江俞涉险,我只求您安排后廷的人,让我见江俞一面。”
沉容与江俞是多年的好友,从战场摸爬滚打起来的关系,沉容了解,江俞的步步为营有多让朝堂之上的群臣可恨,他被抓就是失了圣心,都在暗自窃喜。
他的确不能为江俞求情,可面前的小小女子,瘦弱的手臂只要他的半张手就能箍住。但还是鼓起勇气,恳切的为江俞求着情。
江俞的人生二十五载,在陛下面前有多得宠,就招了多少嫉恨,如今一朝落狱,人们除了落井下石,恨不得让他即刻死在狱中。
只有这位与他相识不久妻子,不离不弃,甚至不惜犯险来向他求情。
可沉容只是个小小御医,他能做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一松,“不是我不想做,只是沉某在御前算不上说的上话,只能为少夫人求得明日,您独自去见一次江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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