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深离开后,夏至把费哲带到了健身房会客室。
这几年,即使没有刻意关注,但费哲的广告经常会在公交站台上出现,夏至自然是知道他转型成为了演员。
健身房内,夏至的同事基本都走光了,只剩2、3个人,见到夏至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个人,倒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某个打算入会的客户。
夏至给自己和费哲分别倒了杯水,随后在距离3、4步远的椅子坐下,双手轻轻摩挲着纸杯。
房间很安静,陆续传来门外同事离开的声音,在最后一个人进门跟夏至道别后,费哲摘下了黑色帽子和口罩,“知道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电话里都说过了。”夏至垂着眸。
“我知道。”费哲一对深情桃花眼望着夏至,就像在看遥远的过去。
夏至忽视他投来的视线,淡淡道:“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那时候……”
夏至指甲在纸杯上掐出凹痕,继续说:“我们就当不认识,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费哲情绪低落,“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但是你爸你弟,都说不知道,我……”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夏至正眼看向费哲,在提到这件事时还是忍不住鼻酸:“那事后,他们几乎就不跟我联系了。”
空气凝结,愧疚与痛苦占据费哲眼底,许久,他嘴唇翕动,声音沉重得像是一潭深渊:“对不起……”
“9年前,你就说过了。”夏至隐住因家人而浮动的情绪,轻声唤道:“阿哲。”
费哲愣神,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还会这样叫他,这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称呼,唤起曾经两小无猜、相互勉励的快乐时光,也唤起他压抑了9年的痛楚。
夏至声音清冷,没有多少情绪地继续说:“我没有怪过你,现在也不恨你了,所以,你如果是想找我寻求原谅或心理安慰什么的,我帮不了你。”
“我后悔了!”
费哲脸色苍白,手中的纸杯被他捏陷,水洒到了他的手上、桌上,他就像没有察觉,任由水流向桌沿,一滴一滴落在裤子上。
夏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的她刚才都已经说了。
费哲抿紧的唇撕出一条缝。
“9年……这9年我每天都活在内疚里,每个晚上都在后悔那时候的选择,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不站出来帮你澄清,如果那时候,我替你证明了……如果……对不起……对不起……”
费哲情绪像是压到了极点,痛苦地掩住眼睛,肩部抖动,声音越说越高亢。
夏至看着费哲下颚滑落的水珠,觉得或许费哲并不是想要从她这儿获得什么,他只是单纯需要一个能宣泄的渠道。
他就像是困在告解室、单方面忏悔的教徒,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叁个字。
夏至沉默坐着,她看向会议室玻璃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下起了雨。
昏暗的健身房门外,纪云深拿着一把大黑伞,靠在角落。
他烦躁不安地摸了下裤子口袋,却没有摸到烟盒,只摸到一个铁皮盒和另一侧的塑料薄膜。
他拿出铁皮盒,从里面倒出一把薄荷糖,塞到嘴里嚼碎,又看了看手上的时间。
他不耐烦地仰头磕在身后的墙壁,寂静的走廊里,铁皮盒被摇得“噼啪”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费哲终于再次成为了那个耀眼的明星,而不是困在过往的邻家男孩。
他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除了红肿的眼,再也看不出其他变化。
“谢谢。”费哲低声道。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夏至声音和缓。
费哲露出一丝自嘲:“是,人哪里那么容易变呢。”
夏至没有说出的话,他清楚,他依然是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无论外表伪装的多好,他仍是9年前的费哲,依然那么自私。
他明知道夏至不愿意再见他,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想当着她的面赎罪,减轻这些年来的罪恶感。
他也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过得好,如果她过得不好,他可以尽自己所能帮她,甚至还想过,或许她看到他的忏悔,会原谅他,那他或许……
可她过得不错,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友善的同事、还有看上去很在乎她的男友……
他替她开心是真的,但也失落。
他曾经所有的幻想与希望,就像夜晚的泡沫,都被她这平静的态度戳破了。
费哲看着桌上秒针嘀嗒走动,见夏至没有说话,他重新戴上帽子、口罩,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先走吧,我等男朋友来接。”夏至坐着没动。
费哲站了起来,明知不该问,却仍是忍不住:“你爱他吗?”
“我不清楚,但我害怕他会离开我。”夏至如实说道,“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以前的事,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了。”
费哲压下帽檐挡住自己的眼,“走了。”
费哲拉开门,半侧头,轻声说:“把电话拉回来吧,如果哪天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就打那个电话。无论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再见,费哲。”
那个电话被夏至拉黑了,显示费哲也知道,夏至没有正面回应他,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事,她也不会求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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