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她耐着性子,“武子昕,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
林季延和武家的危机,到底有什么联系?
原来武家的公司在半年前便出现财务问题,武强的公司之前一直做海顺的供应商,他跟姜思韵结婚后,他的公司确实受到了一些波及,武强心思倒也活络,间接控股好几家公司,以迂回的方式从海顺那里拿订单,海顺那边倒也没发觉,或者发觉了也睁只眼闭只眼,武强公司低谷过后又缓慢回升,这几年生意做得比从前更大。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海顺科技蒸蒸日上,他这个下游供应商就不愁没生意做,半年前海顺扩大产能,武强便也大肆扩大厂房设备,借了银行一大笔钱,背债也要大干一场。
危机出现在最近,海顺突然叫停了多年的合作,不由分说更换下游供应商,武强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海顺科技一家就能把他喂得很饱,一直不思进取不做二手准备,现在对方突然变脸不再合作,他的处境便十分被动了。
麻烦的是,这两年他身家在涨,免不了膨胀,大手笔投资了好几个新项目,回报都不理想,窟窿越来越大,就等着海顺的款项来填,这节骨眼上,海顺科技翻脸。
如今公司现金流快断了,武强四处奔走借不到钱,已经火烧眉毛到连卖房子的念头都有了。
许愿面上安静,其实早就听得心惊肉跳。
武子昕说:“海顺内部的人告诉我们,这次中断合作,是公司高层发的指令。”
“怪我自作聪明。”她后悔万分,“上一次派对,不该邀请你和他,结果……”
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依着武子昕话里话外的意思,海顺的突然变卦,十有八九是林季延在暗中操作,他是海顺的少东家兼大股东,断掉一个供应商的合作,不过是动动嘴皮就能办到的事。
许愿其实不信,林季延这么多年精力都在自己的律所上,家族企业他很少干涉,他学有专攻,心思不在企业管理上。
“这事多半和他没有关系,子昕,你一定是误会了,肯定是其他人干预……”
她将心里所想道出,武子昕却摇头,斩钉截铁说:“就是他。”
许愿问她为什么那么确定,她才有些难堪道:“海顺的人说,其实合同几年前就该中断的,还是林培德亲自下的指令,后来之所以又能接到他家的订单,是林季延从中转圜,合作才又续了这么多年。”
所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林季延一句话,就能给武家一条活路,自然也能轻易地把这份施恩收回去。
听完这些,许愿彻底沉默了。
这些天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下了,却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砍在了武家的软肋上。
想到他深不见底的城府,他几年前就在暗中进行的布局,她就遍体生寒。
他俩的感情,若顺利,则他可以到她面前邀功,她妈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是他给的,他有情有义,爱她,便爱她所有,包括她的母亲。可若不顺利,她执意不肯回头,他把武家养得够肥,也该到杀鸡儆猴的时候了。
她不是要为爸爸牺牲所有吗?连感情也可以拿来做赌博的筹码吗?
好,那他就夺走她妈优渥的生活,把她架在火上,看她这回如何做选择。
所谓杀人诛心,许愿这一回真真正正体会到林季延的残忍。
他从来不会输,所以也不会叫她赢。
武子昕说了那么多,却见许愿罕有地沉默,一丝要帮忙的意愿都没有,不禁急了,低声下气道:“许愿,这回能帮我家的,只有你了。”
“拜托你,帮忙想想办法吧,哪怕海顺再给爸爸半年订单也好,让我家先度过这次危机……”
“你也不想你妈临老了,连个家都没有吧?我爸因为公司的事,最近在家里老发脾气,我们还能离开家躲躲,姜姨是最难熬的了,其实这事出来已经一段时间了,姜姨也不想打扰你的,可实在是……”
她没再说下去,大概是难以启齿。
武家的生死,不过是林季延一句话的事,如今谁能左右他的决定,只有许愿。
但她如今有关系稳定的男友,要她如何去向林季延开这个口?
武子昕,甚至姜思韵都再明白不过,拿着亲情去逼迫许愿,这明摆着是在强人所难。
她们太自私了。
可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许愿开开口就能帮他们解脱困境的事情,就是再难开口,也必须开。
当晚许愿彻夜难眠,隔天中午,她并不意外地又接到姜思韵电话,她就在等电视台外面,中午母女俩一起吃顿饭。
“子昕应该告诉过你了,你武叔叔实在是没法子了,妈妈也是逼不得已……”
姜思韵抹着眼泪,一段时间不见,她憔悴许多,养尊处优的生活岌岌可危,往日保养得宜的脸现出几分疲惫老态,她一生不算顺遂,究其原因是欲-望太多,靠着三次婚姻实现阶级飞跃,如今很有可能一朝跌回老家,她怎么能不急?
许愿只觉无力,人人都想着自己,费尽心思为难她,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她有多难?
心中只觉厌烦,她面无表情冷漠道:“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也替你急,可我只是赚工资的小记者,你找我也没用。”
姜思韵被她呛到,脸色难堪了一会儿,母女俩没什么笑容地对坐着,感情十分生疏。
“愿愿……”她最终还是张口了,“林季延那边,只有你说得上话……”
“我怎么去说?”许愿流下眼泪,“开口说分开的是我,他差点被人捅死,狠心到一回都没去看他的也是我,我跟他都这样了,你们要我怎么有脸站在他面前,求他网开一面?”
眼泪来得又凶又急,她干脆垂下脸,双手遮面,可咸湿的液体还是从指缝间流出,她压抑着自己,哭得很安静,不想在这样人多嘈杂的餐厅里引起别人注意。
此刻,姜思韵同样煎熬,她哀戚抹泪,做母亲的,女儿哭成这样,她心脏被挖了一块似的,揪心般难受。
她想走,为了那点仅剩的母女情分,不愿意再逼许愿。
人都已经站起来了,可看到窗口倒映出的自己不再年轻的面容,她又犹豫了。
她已不是窈窕美好的二十岁,勾一勾笑就可以把男人捏在手心里,第一回 嫁的不好,她可以筹谋着再嫁,她快五十了,即便风韵犹存,手里的筹码也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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