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远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即使维持不了姐姐想要的那种亲密,他也不想做不成姐弟,可姐姐的态度分明表达了抗拒。他一直都希望她能生活得幸福,即便这生活里没有他。但当他发现姐姐真的离他而去时,他还是感受了痛苦。姐姐开始很少回他的消息,那些他费尽心机多方搜罗找到的推送他怀疑姐姐看都没看,乃至每次讲电话她也只是匆匆地说学习忙就挂断。他常常想如果他们当真是普通情侣分手后也就是落得如此,但又觉得血缘牵扯的那点龃龉恐怕会让这裂隙更深,深到能够吞噬亲情和温情。
不该如此的,如果最初的那一天他更坚定,当断则断,他们也不会在这虬结的关系中越陷越深,乃至枝叶覆住亲缘和爱意的纽带,最后非得用利斧斩断,留得钻心的痛和崩裂的根缘。
说到底,还是都赖他呀。方知远自嘲地想到心理咨询师所说的“多关注自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构建自我的尝试。
——机缘巧合之下,他最终还是去看了心理医生。那是某个心理学实验的问卷前测,本以为只是程序性的流程,他却并没有通过。相熟的主试学姐特地让他重做了一次原始问卷,却仍然结果不佳,学姐说可能存在一些焦虑情绪,推荐他去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她可以介绍几个老师。于是在人情的压力之下,他走进了那栋小红楼。每周一次的咨询对他来说并不算愉快,咨询师总是引导着他说出一些糟糕的体验,鼓励他不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来表达他自己,以及布置了一系列称之为交互抑制的脱敏任务。乃至到了后来,他发觉他的谈话时间并没有严格遵循一小时的规则,咨询师说这是督导默许的例外。不过也许真的起了一点效果吧,睡眠安稳了一些,体重也终于摆脱了偏瘦的状态而回到正常区间。
余丽萍满意地听到对面夫妻夸赞的好福气和会教育,儿女双全不说,儿子帅气,女儿想必也很漂亮。话题转了几转,又落回到了孩子们为什么呆在深圳不回来,她回答的是女儿对待学业总是很认真的,毕竟国奖都拿了两回。对方说的是他家儿子在陪女朋友,正好今天一起回来。
话题没着闲,航班已经落地了,两家人都欠身盯着门口,然后余丽萍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被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孩牵着手走出来,那个男孩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喊了声阿姨好,然后朝着她身边的夫妻叫爸妈。她这才知道他们可能根本就是有意靠近自己,是在考察儿子肯花大心力照料的女朋友的家庭背景,而她全程被蒙在鼓里。
余丽萍为难地看着儿子,好奇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女儿谈了恋爱的事,但她似乎看见知远面上的所有情绪都被抽走了,那双眼神里的光影流动,最终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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