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装在吊顶边缘的灯带已经永远地熄了几段,有气无力的暗光散射在身前两人的脸上。余丽萍看见女儿微不可察的晃动了几下手,似乎也不是那么想要挣脱,儿子则是上前了一步,与女儿并肩而站,即将要宣布什么似的。
脱离掌控的事态让余丽萍感受到不安,像是预感到什么,她先一步抓住了门框。
眼前的男孩尽管还留有一丝稚气,但早已有向一个成熟男人转变的倾向,他现在已经是能够独立地选择人生道路的年纪了,不,或许更早,早在他离开家的那个瞬间,她就不可能再干涉他的抉择了。而几个月后,他就将踏入职业生涯,彻底告别她的庇护。余丽萍为此欣慰,但此时更多的是这情感的另一面,一种弥漫心头的哀愁的预感。
方知远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在等着这一刻,她迟迟没有回握住他的手,但他知道,如果他能够说出口,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扭头去看姐姐,那张清丽的脸上表情木然,这使他有片刻的动摇,他又转头去看母亲,曾经如瀑的黑发里已经掺杂了几缕显眼的银丝。他真的要现在就说出来吗?他真的能够确认姐姐的心意吗?他可以承受所有的后果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掌心里的素手很快被他的手染得没有温度,僵硬而冰冷,像是秋季学期解剖生理学课上的那只骨架。
这片刻的犹豫使他意识到,错过了此刻,他将很难再鼓起同样的勇气和偏执。
方知远再次握紧了姐姐的手,期待她能给出启示般的回应,告诉他他能片刻拥有分海的虔诚和撼动非利士神庙的伟力。
正当他虔敬的祈祷结束,罪孽的审判降临之前,姐姐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个人都因为这响声而得以暂时脱离无声的对峙。
方知远瞥到亮起的屏幕上温涤非的名字,姐姐盯着那个名字出神,他以为她会挂断,但毫无征兆的,她只是甩开了他的手,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只抓到片段的言语,那些句词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柔情,“喂学长…我已经到家了……嗯嗯忘了给你发消息了…你到……”
门应声关闭,把他无情地隔绝在外,他甚至有些释然的松懈和庆幸,对啊,她那么喜欢她男朋友,母亲也是如此满意那个男孩,他有什么立场破坏这一切呢。
余丽萍看着这突兀结束的一切,分明在儿子脸上看到了霎那而逝的苦笑,她只觉得终于可以结束这令她不安的对峙。
“早点睡吧,知远,时间不早了~”
她说罢立刻关上了房门,像是隔绝了一个本不应出现也不该进入的梦境,这个夜晚还是能够平稳结束。
方知远看着两扇阖紧的房门,自顾自摇了摇头,转身去关掉了灯带的开关,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仅有的姐姐门缝里溢出的光,也是他无可企及的。
他真的再也进不去那个房间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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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内耗太严重了,他想的太多说出来的又太少,姐姐已经累了,所以看到他这个样子是有点“怒其不争”的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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