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结了,甚至瀰漫上股莫名的尷尬。
他们没料到我会说如口不择言,尤其在这温馨的时刻。
林芳甄放下手中的碗筷,眉目染上无奈,「玧洋……都过去几年了,你怎么……」
话语未落便被打断,莫允绅没一丝的不悦,反倒掛上笑容,「老婆,没事的。玧洋肯定有他的顾虑,没必要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又是这句话,每次只要我做错事,得来的永远是宽容。莫允绅从没想过,他自以为是的温柔,对我而言才是最大的伤害。
「回家前,我有先吃饭,你们吃吧,我先回房间了。」
也不明白逃跑的用意为何,总之,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家庭,打乱他们该有的幸福,莫允绅总说,我是他的儿子,然而他所做出来的行为,往往与口中的话成反比。
七岁那年,我的生父康纬德与我的母亲林芳甄离婚了,两人为了我的监护权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闹上了法庭,请求法官给予一个最公正的判决。
「仕洋,离开了这个家,也别忘记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这是我生父留给我最后的话,当时他还紧紧掐住我的肩膀。直至今日,触感仍记忆犹新,而我再也没见过他,他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就好像不曾来过一样。
来到莫家,我并没有不幸福,反倒幸福过了头。
莫叔叔,实在对我很好,可以说是予取予求的地步,也从来不会责怪我。
就连改名字也不是他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提议,她说,唯有这样,我才能真正融入莫家,不再受那个男人控制与胁迫,她要还给我一个崭新的人生。
原以为莫叔叔的温柔是给予所有人,可事实并非我所想。待莫玧娜他总十分严苛,不容许一点错误发生。就连两人一同犯错,莫允绅也永远只责怪莫玧娜,从没叨唸过我。次次的温柔,彷彿都在提醒着我,并不是亲生的,而是外来的孩子。
为得打散脑中无谓的顾虑,我做了此生最疯狂的事──买了黑色油漆回家,把整个房间漆成黑色的,就连床单也换成黑色,如此脱序的行为,是为换取一点责骂,可得来的却是讚美和认同,摆明了就是睁眼说瞎话。
「原来玧洋喜欢这样风格的房间。」莫允绅看着房里的漆黑,露出的钦佩的神情,「有自己的想法很好啊!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正常的亲子关係,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总把我排除在外?
后来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即便开了灯,眼前仍是整片的黑暗,总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自己,也无法釐清何谓爱,所以自此以后不轻易开口说爱。
没多久,林芳甄回家了,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气得语无论次,要我在一个星期内把房间回復原状,我充耳不闻,心想,根本没必要,反正也没人在乎。
然而,隔天一到家,我看见房间被漆回白色,而莫叔叔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油漆。
那一刻,我好想哭,真心搞不懂大人内心的想法。
是因为爱我才替我做这些,还是说,只是想做表面功夫,来向母亲证明自己能够接纳我,若是第二个,那么他我无止境的包容也就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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