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怀恩这目无尊长又无法无天的狂悖态度冒犯狠了,永和帝反而挑了挑眉头,似乎没有听到她话中的挑衅一样,看了看一跪一站的两人,放平了语气。
很像是一位被无知儿女顶撞过头,却还想要用过来人的经验劝诫子女的平凡父亲。
“你是什么人,朕自然清楚。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怀恩,你的路,朕也走过。
就像当年,我明知道无论扶持你还是端王,终有一日那个人都会成为太子,都会分散朕的权力。朕若是真的贪恋这把椅子,就应该放任你们两人争斗,而不是由着端王落败,封了你。
但是朕不能这么自私,让你们永远都活在朕的影子里。朕早看出以你的能力,不该留在宫里。因为这天下世道,最终都是要向前的。你不会是第一人,但是只有朕才能让你当这第一人。
朕早就想过,会不会太骄纵了你,太纵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朕的旨意当成耳旁风,为了你身边的那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和老臣们整日别苗头,把世家得罪了个干净。
甚至到今日,你已经把手伸到朕的身边了,你以为朕老糊涂了?管不了事了?
是因为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所以哪怕有一天反噬己身,朕也必须让你踏出这一步,即使是踩着朕的脸面立威……”
魏怀恩怒视着大言不惭的永和帝,恨不能用手指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破口大骂。但她还有理智,知道这个人还有底牌,所以不能真的肆意妄为。
只是她不想再听下去这种规训,更不想听他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
“难道儿臣是靠父皇你长起来的?说这些话之前,父皇是不是忘了,儿臣原本也是和大姐姐一样的公主,要不是儿臣自己去偷听哥哥的课程,顶了哥哥的身份,您会注意到儿臣吗?
您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个和哥哥一样的皇子来看,而且还是儿臣靠自己才能走到您眼里。别人呢?前朝和天下仍旧会看轻儿臣,还是要儿臣付出千倍百倍努力,才得到今天的一切。
您做了什么呢?除了将儿臣和端王一视同仁之外,儿臣得到什么偏心疼爱了吗?两年前的西北战场,一年前的江南流民,今年几次三番地对儿臣身边人下死手,这就是您的恩典吗?
是,您大可以说没有您的恩典,儿臣当不上这个储君。可是同样的恩典您不是没给端王,也没有漏下荣王,现在还添了一个星儿,他们才是您现在口中说的,多亏了您才有今日的人!
至于我?
呵……呵呵,儿臣的母后因为江家不被您信任,儿臣的哥哥到现在还等不到凶手下地狱,刨去这些亏欠,儿臣到底承了多少恩?
父皇,儿臣不是三岁小孩,别再说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也别用纵容解释您的失败,到底对儿臣下了几次黑手,你我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您承认也好,为了颜面不承认也罢,儿臣都是靠自己,不是您。
不要说的好像您和我公平地斗一场,就一定能赢一样。”
永和帝的目光压在魏怀恩的身上,但她彻底从那虚假的畏惧中摆脱了出来,即使说的这些话随便拉出来一句都是杀头的死罪,她也有自信永和帝再也没有对她生杀予夺的意气。
养虎为患啊,她这只六亲不认的凶虎,非得要啖人血肉才能安分片刻。
“不然?你再如何,不也只是一个储君而已?真正给你撑腰的,除了朕,还能有谁?
你不必这样恨朕,真的。怀恩,朕问你,除了因为你母后的死因,你对阿父还有什么怨?”
永和帝根本不把魏怀恩的悖逆放在眼里,而这样轻飘飘的态度最让魏怀恩愤怒,连阿父这个哄小孩般的糊弄称呼都让她作呕。
他凭什么就这样抹去她的三年煎熬?凭什么把她的一切努力当成微不足道的过家家?就凭他是君父吗?所以就可以听不进去人话?
他怎么敢提起母后!难道真觉得她不敢把他怎么样吗!
魏怀恩双眼猩红,连此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魏安星都被她的脸色吓到,抬起小手小心翼翼地贴在魏怀恩脸上,小声说:
“姑姑不生气……”
也许是女子最珍贵也最软弱的母性,让魏怀恩暂时放弃与永和帝争论的念头,把魏安星拉进怀里。
不是她不嫌麻烦,非要把魏安星带进殿中,还得捂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这些血淋淋的话。而是她不能将永和帝一派逼得太狠。
虽然她不想让那些所谓的顾命老臣插手太多,但得让永和帝知道,魏安星一定会是她的继任,不然可真要和永和帝图穷匕见。
她和魏安星的动作确实让永和帝放了心。虽然这点温情对男人们来说吹弹可破,但谁让永和帝看不起魏怀恩身上属于女子的心软,他当然会相信,魏怀恩会蠢到顾念这点亲情。
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到底是谁在守护,又是谁可以毫不留情地摧毁?
凉薄之人,到底是谁?
“你不就是想让朕给你母后一个交待吗?你想让朕,九五之尊,给你,给你哥哥,给你母后道歉,告诉你们朕做错了,朕对不起你们,朕罪该万死?”
永和帝忍下了一阵咳嗽,即使他不会真的服软,更不会忏悔,但是借着讽刺之语把真心话说出口,也能开解他纠缠多年的心魔。
“朕是皇帝!朕,是大梁,是天下唯一的天子!朕不欠任何人,是这天下欠了朕!今日你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给朕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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