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仅剩的那点倦意在他起身后彻底消散。
在发现自己刚刚又揉又蹭的到底是什么之后,又看见魏怀恩边向下拉衣服,边因为扯到唇舌伤口咝咝吸气,萧齐跪伏在床上抱住了头,再也没有脸面给自己辩解一句,
魏怀恩整理好了里衣,轻轻踹了他一下。但是萧齐似乎是铁了心要将缩头乌龟做到底,一动不动。
他自己算着这一晚自己惹了几次祸。要是他老老实实睡觉,就不会闹醒魏怀恩。要是他不那么……敏感,就不会撞伤她。要是他……
可是哪有那么多要是,更没有什么如果,他从前没觉得自己睡相不好有什么要紧,一来因为除了魏怀恩,他一直自己一个人睡。二来他也喜欢每天从她怀里醒来的安心。
但是这能让他感受到幸福与爱意的每一天,全都建立在魏怀恩对他几乎无限的纵容上,她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让他收敛改正的事。
直到今天,好像什么一直蒙在他眼前心上的迷障陡然消散,他一直以为魏怀恩对他愈来愈纵容是因为他的算计,是因为他一直在帮她,所以索要些报酬是理所应当,他甚至还觉得……
他甚至还曾觉得,他爱得极近卑微,他永远都在付出,永远都在退让,即使心里明白再深的感情也随时能被魏怀恩放弃,他还是变得善妒狭隘,受不了一点冷落,更学会了斤斤计较。
掏空她的心腹,掠夺她的近卫,蒙蔽她的视听,他真的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于是就理所应当地欺瞒她,架空她。明明是奴才,居然为主子铸就了金笼子,他简直胆大包天。
只是他嫌她不够爱他,嫌她把他推到前面为她铺路挡刀,嫌她这里不够,嫌她那里不好,即使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使她比任何时候都关心他。
阉人一旦有了欲,好像就永远都学不会满足,永远贪心不足,像个无底洞一样榨取能够得到的一切。像啃破树皮吸食汁液的害虫,像吃尽宿主生机的寄生蜂,他怎么配,他怎么敢?
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游刃有余,更不是聪明到连魏怀恩都能骗过。她一直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明白他有多龌龊,又有多愚笨。
但是她爱他。
她爱他到了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只要他求一求,哭一哭,就能予他所有的一切。
没有,没有任何一样是他凭本事得到的,连他引以为豪的当差能力,都是在她一日日的提点栽培中学会的。
萧齐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拉扯着头皮让自己不在满盈于胸的愧疚折磨中咆哮出声,更要用疼痛赚得半分清醒,才能克制住向她和盘托出的冲动。
他这么爱她,怎么能够欺骗她这么久?还不是他放任自己去猜疑去计较,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终有一日会放弃他,她一定没有那么爱他,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弄权。
“怀恩,你骂我吧……”
魏怀恩看不见萧齐在悔恨和自责中哭透了床单,但听他沉闷的语气,便知道他一定想到了别处。
赤裸的背脊上绷紧了肌理,那么大一个人缩成一团竟然有几分可怜。萧齐等着她奚落他,斥责他,甚至惩罚他,都没关系,总之别让他再良心难安。
恶贯满盈的萧副使居然还有良心,说出去真是要让天下人嗤笑。在玄羽司狱中剥皮拔舌,断指挖眼时候听过最怨毒的诅咒的耳朵,现在竟然听不了魏怀恩的一声轻叹。
“唉……”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掌心,熟悉的抚摸,他感觉到魏怀恩摸着他还没完全消下去的肿包,用含混的口齿一字一顿问他:
“还疼吗?”
这是做什么?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就半点都不会发脾气吗?把他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阉狗不行吗!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这样对他?
他不配,他再也不配得到这样的温柔了,她怎么就一星半点都不曾怀疑过呢?
他呜咽一声,像一条咬了她还向她呲牙的犬,怕她凶他,怕她打他,怕她赶他走再也不见他。
魏怀恩靠在他背上,也不催,等他调整好了,自己舒展开。
她的手指在他的脊梁上轻巧地点了几下,却宛如千钧重,像九天劫雷一般打断他的奸筋佞骨,让他这条奴大欺主的阉狗重新明白,谁才是他的全部依赖。
“……你真的不怪我吗?”
萧齐又嘟囔了一句,像是做了坏事之后,看见主人抬起手,想靠近索宠又心虚的宠物。
幸好魏怀恩伤了舌头不好多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肩背,让他惶惶的神魂在安静的陪伴中平复了下来。
他终于伸展了身体,端端正正地躺平下来,强颜欢笑着向魏怀恩张开双臂,等她趴进他怀里时,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别总往她怀里钻,他对自己说。
别一边把她的权力蚕食,一边又要她把他当成脆弱易碎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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