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有点长了。但也不差这一天,你再留我,我就真的走不了了。快睡吧,我走了。”
魏怀恩噙着笑意最后向他眨了一下眼睛,艳丽惑人。
她的美会被权力加持,会被岁月磨炼,会被一根一根变白的发丝和悄悄蔓延的皱纹酿成另一种更浓醇的味道。
他虽然看不到,盼她能无灾无难到此生圆满。
御驾行远,萧齐从容束好发冠,换上一身绯红内侍服,在明丰的接引下来到御书房,发出一道又一道祸首阉贼已从严发落的邸报,在天明前依约来到宫门前。
没有人阻拦萧齐出宫,阮雁和上官鹿鸣带着差役等在宫外,表情复杂难言。
“阮大人就不必送我了,她不知道我出宫,怎么瞒住她,怎么让天下归心,平乱止战,就拜托您了。”
阮雁颔首,向远处已经列队等待入宫的朝臣走去。
差役带了枷来,犹豫上前欲要锁拿萧齐。上官鹿鸣抿唇不言,以为萧齐不愿受辱又要耽搁时间,不想萧齐却并手伸向锁链,坦然被差役带上镣铐。
“萧某自知罪孽深重,有负皇恩,莫要再让萧某逍遥法外了。”
“……那便走吧。”
前来上朝的大臣们都亲眼目睹了萧齐束手就擒,又被上官鹿鸣亲自押往大理寺的这一幕。有陆重坐镇,萧齐绝无可能被包庇,看来陛下终于迷途知返,善哉善哉。
等阮雁入列,众人立刻围上来探问情况。
“诸位,请听阮某一言。
陛下既然发落了萧齐,我等便该一心为君分忧,早日平乱。
罪责自有陆重大人公允明断,朝堂之上便不必再谈及此等孽障,让陛下费心。”
官场中人俱是人精,闻弦声而知雅意,无论萧齐伏法是否是陛下授意,总归已经尘埃落定。萧齐被陛下庇护多日,终于被阮雁等人拿下,自然该听他劝告,何必惹陛下烦心?
“阮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那是否还需陛下晓谕天下,以示清明?”
阮雁确定萧齐给他的那个眼神,意味着他已经将一切都瞒着魏怀恩准备好,于是回以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陛下自有决断,旨意或许已经备好,上朝前便会先行下发。”
果然,已经有内侍官捧着一摞改了玉玺的文书分发各部,阮雁所在的礼部自然收到了一封拟成檄文的旨意。
上面的字体比之魏怀恩确实难辨真假,但阮雁从其中拘谨的比划中认出了这全是萧齐的手迹。
幸好是他,可惜是他。
君主到底不是完人,可只要身边有人将她拉回正轨,这国朝就能安稳太平。
“陛下驾到——!”
魏怀恩做好了再与朝臣硬抗一场的准备,还特意将为大军饯行的时辰提前到午时,就为了防备没完没了的争论。
倒是怪了,今天众臣乖觉不少,把之前因为萧齐一事挤压的政事快速理清,好像终于想起大梁朝不止萧齐一个心腹大患,各部各司也有各自的职责。
僵止的国家机器开始运转,午时正,魏怀恩携群臣登临城楼,送裴怡率领的大军出征讨逆。
“上官鹿鸣怎么没来?”
魏怀恩总觉得今日过于顺利。以至于让她心慌。
将士们忠诚的眼睛让她自愧,朝臣的顺从让她疑惑,是他们放弃了要挟她交人,还是……
“回陛下,上官鹿鸣今日告了病假。”
明丰神色如常地开口,将魏怀恩的问题马虎了过去。
按照师父的嘱咐,至少要让陛下在日落之后才能发觉师父不在宫中。
“这样啊。”
御书房里,折子堆得山高,魏怀恩算着时间,该是萧齐药效上来,正在昏睡,便放弃了去探望一眼的念头,专心批阅。
大理寺。
萧齐伤痕累累地从刑房被拖到了大堂上,推官主事分列两侧,正中坐着的便是三司主官,以及几位趁萧齐落势前来观刑的政敌。
一条条一桩桩的罪名,有些萧齐认,有些却越听越陌生。他受过杖刑鞭刑,几乎已经不能在堂中跪直。
招认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墙倒众人推,谁不想看看不可一世的玄羽司司使任人宰割的模样,一件件刑具摆上堂来,再血淋淋挂着肉丝下去。萧齐终于塌下脊梁,倒在地上。
怎么他愿意当个口袋装下魏怀恩的所有晦暗,他们也敢把自己朋党做下的污糟往他身上推?
血腥和权力让人疯癫。甚至有人提议将萧齐的衣服剥光,让这阉人彻底无颜。
听见这话的萧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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