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晴两颊塞得鼓鼓囊囊,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
燕归看着她,偏头失笑。
饭后,燕归在前撑棹,殷晴坐于船头,拨开接天蔽月的重重莲叶,两人向着碧江深处,慢慢驶去。
一叶小舟渐渐驶离望仙台,那泠泠琤琤的丝竹之声与琐碎嘈杂的人声,也被沨沨南风吹散,耳畔只剩下燕归银铃轻晃的声响,夹杂着浪卷礁石,浅浅波涛拍舟行。
殷晴回头再看望仙台,暮色苍茫里,灯火亦不真切,依稀间能只看清垂杨影断两岸间,旁得全是一团团弥蒙云烟。
夜深了,江上雾气飘渺,燕归收篙停棹,与殷晴并肩而坐。
他手指灵巧,买荷叶鸡时,顺手在江边折了几根蒲草,如今闲来,便用折来的草,三两下编了个活灵活现的小蝴蝶出来。
少年手指一勾,一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绿蝶,落在殷晴手心:“喏,给你。”
不出他所料,殷晴果然欢喜,小小一玩意,捧在手心,竟跟如获至宝般爱不释手:“哇!真是好看,燕归,你怎么还会编这个?”
对上她灿若星子的眼,燕归唇一翘,洋洋得意:“我之前便说过,我会的的东西可多了。”
殷晴顺着他的话往下夸:“是是是,燕少侠能人异士,无所不能。”
燕归一拍她脑袋,冷哼:“少拍马屁了。”
殷晴提着那只小蝴蝶,越看越喜欢,不禁好奇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呀?”
“若你自幼长在山野间,与毒虫野兽为伴,你也会。”燕归淡淡道,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慢慢饮上一口,一低眸,见殷晴正直勾勾看着他。
少年一哂:“你看着我做甚?你也想喝?”
殷晴才不是想饮酒,只是听得入神,也不知不觉看他看得入神了……
见他这么一问,殷晴蓦地说:“我哥哥从不许我饮酒。”
提及兄长,殷晴不由得想起那些年昆仑山寒水冷,终年霜雪覆山头,兄长便极爱饮酒舞剑,年岁尚小时,她也向兄长讨过酒喝。
只是兄长一贯严厉,以她年纪太小,喝酒伤身为由,不准她饮,也断不许师兄师姐们偷偷给她酒喝。
燕归扯了下唇,他极不爱听见她提“殷彧”,眉毛一蹙,冷声道:“想喝便喝,如今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还要他管?再说这天高皇帝远,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须顾虑。”
“想做什么就什么…”
殷晴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心潮起伏,她一向听话懂事,从小到大,所做最为叛逆之事,莫过于追随兄长的脚步下山走这一回。
从前以往,她乖乖听兄长师尊安排,却少有人对她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殷晴笑笑,重重点头,凑近他的耳朵:“不过,哥哥不让我喝酒这也难不到我,十岁时,我趁着哥哥去练剑,还是悄悄去了他藏酒的地窖,用手指头蘸着尝过一口。”
殷晴脑袋靠在他肩上,小声说着,这样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她就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且只说与他一人听。
燕归也不打断她,默然听着。
殷晴回忆着那入口辛辣烧喉的味道,她当时连“呸”三声,也不知兄长为何会喜欢?她皱皱鼻子:“可难喝了。”
燕归向她一扬手中酒葫芦,道:“雪地的酒,大多暖身要紧,自然是火辣辣的烈。喏,江南梅子酿,入口清甜,女儿家也能喝,想尝尝吗?”
殷晴想了想,点点头,正准备去接他递来的酒壶:“想——”
字音未落,她手也尚在空中。
少年侧身,五指穿过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一低头,又吻上她的唇,渡来一口浸凉甘甜。
殷晴手心一颤,那只碧绿的小蝴蝶,随风飘摇。
斜月沉沉,碣石潇湘,她的心跳也像今夜的浪潮,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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