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没有打算继续解释的意思,瞥过她脸上的笑容,“嗯”了一声后低下了头。
吃过饭,他交代了一声中午的午饭怎么热之后提起垃圾袋就往外走。
五条律子像是忘记了先前的紧张,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你又要出去了吗?”
“嗯。”禅院甚尔因为带着她才临时落脚奈良,这两日出门摸清楚五条家和禅院家的态度后,他已经计划尽快转移至城区规模庞大适合隐藏的东京定居——定居这个概念忽然出现的时候让他愣了一下,他低头望着她一无所知的脸——她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被他有意地和紧迫的时局隔离开来,所以此刻的心情更像是雀跃。她也并不知道五条家正在不惜耗费人力财力找她,要带走她,所以才安然地呆在这几坪大的小公寓里,由他为所欲为。如果她知道,那么他所自以为是的定居,他又在心里念了一次,简短的词汇像是含在嘴唇里的冰块,越发显得他的体温,他的血液,身体内部的温度正毫不留情地灼烧着他的皮囊。
他所以为的定居,不过是自作多情的空想。
五条律子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试探着问他:“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不行,”他依旧是那个回答,只是看见她眼睛不安的垂下后,又缓和了语气,“等天黑我会回来带你出去。”
“可是……”说话的时候,禅院甚尔已经打开了门探出去了半个身子,走廊上这时候还有人走动,听见他的开门声,对门和隔壁的说话声都似乎压低了不少,无形之间就像是多了好几只耳朵在听。在禅院家的那几年让她养成了对闲言碎语的直觉警惕,细碎的声响下去后,那种被窥探的直观感受让她闭上了嘴,然而手还是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停下脚,出众的听力和直觉力让他能分辨出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站在门背后,不佳的耐性让他忍不住想要粗鲁地打断她,只是对上她的脸,不满和躁动的情绪顿时像浪潮一样纷纷退去。他叹了口气,重新回到门内带上门,耐着性子问她,“为什么想要出去?”
“我……”被他这么一问,她反而哑口无言,可是转而想想这里既不是禅院家,也不是五条家,他们给他画下的牢笼早已经随着暴雨的冲刷而彻底破开,她脚底下踩着的土地是一块陌生而坚硬的土地,她有好奇心和求知欲不是什么应该被指责的事情,“……只是想出去,”说完她又一鼓作气,“……我不想一直在这里等待你告诉我吃饭洗澡这种简单的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你不应该把我看作你的负担。”
这话好像触怒了他,他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了几分,只是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在这里做什么都需要钱,你有吗?”
她立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
金钱变成了她新的囚笼。
他刚说完那种不留情面的话,又对她露出的可怜神色有些无可奈何,于是半妥协般劝说,“如果你想自己出去走走,过几天怎么样?”
“可以吗?”她的眼睛又露出那种动物般的天真。
“嗯。”他没好意思告诉她,过几天说不定他们已经不在奈良,而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
安抚下她的情绪,他重新准备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直觉,临出门前他忽然叮嘱她,他不在的时候,不论谁敲门都不要搭理也不要开门。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提醒这种事情,五条律子还是乖顺地点头答应,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然而等他离开,她拎着从他带回来的袋子里摸出来两本杂志和罐装饮料回到榻榻米上坐下没多久,门口就被人敲响。声音不大,但富有节奏地连着响起三声后,五条律子带着他的叮嘱浑身忍不住紧张起来。
门缝下原本透着的淡黄色的光线此刻正被两道黑色的影子遮住,她眼睛死死盯着那两道影子,心跳声急剧有力地在耳膜上敲响。
门外敲门的人等待了片刻,随后重新敲了三次。
“你好啊——”拖着当地的本地土话的尾音隔着一扇门起来,声音听着明显上了年纪,尖细的嗓子,语气也有种懒懒散散的劲,“——在家吗?我是隔壁的山田太太。”
五条律子犹犹豫豫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她听着门后面寂静的呼吸声。
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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