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愣了愣,向秦先生看过去:“你们私下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京里发生了一些事。”秦先生含蓄地说,“王妃想是有所安排。”
“什么?”
秦先生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燕凌生气:“这是谁在兴风作浪?想刻意挑起我和大哥争斗吗?”
秦先生并不辩驳,只道:“殿下不必忧心,有王妃和楚国公在,自会料理清楚。”
燕凌在帐子里踱了两步,迟疑道:“可阿吟产期将至,再过半个月,可能她就生了……”
怀孕的时候不能留在她身边,燕凌已经很愧疚了,要是连生产的时候都赶不回去,那他也太混帐了。女子生产是鬼门关,就算她身子再康健,哪有不怕的?身边有再多的人,也不能代替他。
秦先生道:“这容易,殿下可以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回去。”
嗯?前头不是在说拖时间吗?燕凌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假装与大军一起回朝,其实改装易容提前回京?”
秦先生笑着点头:“如此,既不会坏了王妃的安排,殿下又能早些回京,两全其美。”
“你说的是。”燕凌越发归心似箭,转身继续收拾行李,“那我明天就走,这里交给薛易。你们摆足架势,再班师回朝。”
秦先生拱手:“是。”
……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集市停下,车夫在外头禀道:“老爷,凤凰镇到了。”
董国舅起身下车,被冷风一吹,冻了个哆嗦。
他搓了搓手,低声抱怨:“乡下怎么这么冷?十月还不到呢!”
随从笑道:“老爷,这凤凰镇在山脚下,自然比城里冷。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人间、人间几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对对,就是这个!可见山里就是冷一些,夏天还好过,冬天可受罪了。”
董国舅抬头看过去,集市来往的行人,无不缩着身子拢着手,不禁感慨。
想当初柳家最爱排场,他家的公子小姐个个用度奢靡,没想到现在窝在这个地方受罪。…
而他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来,还是明德帝提供的线索。为此,董国舅越发觉得他居心可疑。
住在这凤凰镇的,是柳家庶支的一位老爷,就住在集市边上。
董国舅到时,听到里头传来喝骂声:“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活儿一点不晓得干。你以为你还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啊,不干活就没饭吃!快去把菜地翻了!”
过了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个臊眉耷眼的男人,三十来岁,面皮白净,颇有几分秀气。虽然穿得破旧,但一眼看过去,跟乡下农人大不相同。
他扛起角落的锄头,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了董国舅,不禁一愣。
“你……”
董国舅抬手作揖:“阁下可是柳家九爷?”
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把锄头横在身前,做出防备的姿态:“你、你是什么人?新朝已经成立,皇帝大赦天下,我们家不是罪人了!”
董国舅想起随从报上来的情况,很理解他的反应。当初伪帝夺位,柳太妃逃出京城,柳家就被抄家灭族了。这柳家九郎平日花天酒地,恰巧那日宿在青楼里,逃过一劫。他仓皇躲到乡下,很快花光了身上的银钱。幸而皮囊不错,被一户寡妇看上,这才有了安身之所。
董国舅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柳九爷别急,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柳九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稍微放松一些:“那你是……”
“在下是个商人,早年由贵家七爷牵线搭桥,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由此而发家。如今天下太平,在下迁居京城,听说柳家遭了难,所以打听了线索,来寻访七爷。”
“是吗?”柳九郎很意外,“我从没听七哥说过这事。”
董国舅笑道:“想来对柳七爷而言,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当初我们在瓦肆里碰面,为了个行首险些争抢起来,不打不相识。哦,我记得那位行首姓朱,叫蓉娘。”
朱蓉娘,柳九郎还真记得这个人。早些年确实是有名的花魁,不过等他浪迹红粉阵的时候,这朱蓉娘已经人老珠黄,赎身从良了。
熟悉的人物让董国舅的话可信了几分,柳九郎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烟霞阁的老鸨说的。”董国舅从容回答,“我给了她一百两,她说你藏在送菜的车里逃出去了,那家菜农住在凤凰镇。”
柳九郎骂了老鸨一句,好在伪帝那时候没人查到烟霞阁,不然他的人头早落地了。
“那你想怎么样?”他看着光鲜亮丽的董国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既然我七哥有恩于你,那你来报恩吗?”
董国舅没让他失望,示意身后的长随奉上礼物:“一则,想向九爷打听一下七爷的消息,二则,也稍稍回报一下恩情。”
柳九郎迫不及待接过礼物,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礼盒,看到里面摆着的金银,飞快地瞥了眼屋子,急切地将东西塞进自己的怀里。
刚塞完,就有个人高马大的妇人从屋里出来,口中喝道:“叫你出来干活,跟谁说话呢?”
随后看到董国舅一行人,妇人收住话头,疑惑地问:“你们是……”
柳九郎捂着怀里的金银,已抢过话头:“这是我的旧友,他来救我出牢笼了!魏氏你听着,你蛮横霸道,毫无妇德,今日我就休了你,从此两不相干!”
妇人勃然大怒:“姓柳的你说什么?要不是老娘收留,你早就饿死街头了!这两年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敢说老娘蛮横霸道?”
柳九郎哪敢跟她掰扯,赶紧拉了董国舅走人,反正有这些金银,他大可以另外置产重新娶个黄花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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