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之卿看过去的同时,那人缓缓抬手,指尖随意朝他一点。
轰——
轻描淡写的动作,伴随的却是骇人的威压。一只数尺长的火雀长啸成型,摇身一转便成了一柄带着双翼的长剑,利刃拖着长长的翎羽,轻盈锐利,向原之卿飞刺而来。
原之卿原本并不怕火,然而这抹火焰逼近时,他却腾地一阵心悸。他人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掠向后方,避让锋芒。几乎同时,他周身腾起一圈幽绿火焰,绿火很快分出一股,青蛇般绷紧伸长,如同一只尖锐的矛,角力般撞了上去。
然而这一抹从混沌魔源中取出的幽火,却竟然不是那只火雀的对手。
尖锐灵力在空中激荡,几息之后,绿芒被狠狠撕碎。只剩炽烈火雀划破长空,悬停在原之卿面前,翎羽翩然,剑尖对准他眉心,满是警告的意味。
原之卿身上其余的火焰腾起,缓缓在身前凝成火盾。
这种碾压式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微带诧异地看过去,就见那道忽然出现的人影,无声走到了他刚才的位置,然后俯下身,动作自然地抱起了地上的人。
原之卿看不清那道人形,然而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已经袭上记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冷冷道:“原来是你?”
那个先前在无方秘境里任他摆布的傀儡,本体竟已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原之卿望着那些让幽绿火焰畏惧的明火,指尖捻了捻剑鞘:“……你居然已经拿到了三伏火。”
南弦并未答话,他正低头看着夏夕月头顶的狐耳。
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发现那竟然真的是一对天生的耳朵,南弦眼底划过一丝疑惑,旋即转头看向原之卿:“你做了什么?”
原之卿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我还当你们感情有多好,原来你连她的种族都不知道。”
“……”种族?
南弦伸手搭上夏夕月腕脉,探了探她体内的状况,发现她竟然转了魔修功法,而且诡异地和这种功法十分契合。再加上那双耳朵……他忽然联想到了古老的妖族。
这时,几股细微的灵气从地底掠过,微弱得仿佛错觉。
原之卿见南弦走神,毫不客气地来了一场偷袭。地底用来固土的荆棘无声化作牛毛小刺,根根淬毒,针雨般破土而出。
南弦垂眸望去一眼,地底的温度一瞬间上升,又眨眼间回归平常,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短暂时间中,那些木刺轰然从内部开始燃烧,变成一团团悬浮在南弦周身的火焰。
它们并未熄灭,反而凭空烧得更旺,下一刻,星火如河流入海,从四面八方冲向原之卿,最终汇成一团炽烈的火球,火焰中央灼烧出一道扭曲的人影。
周围嘈杂的环境,和波动的灵力,让夏夕月越来越清醒。
她被一片隔热的薄纱裹着,艰难睁开眼,从缝隙间往外张望,冷不丁看见烈火灼烧着一个人。这场面让她心里一突,腾地清醒过来。
不过烈火中的人,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化成灰烬。
很快,那人周围腾起一圈幽绿火光。原之卿那柄素色长剑转为乌青,剑刃泛起诡异的毒光,他抬剑一划,绿火扩出一圈,硬生生逼退了那些合围的火,腾出一片让他不损形貌的空间。
他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复杂地冷笑道:“三伏火的力量,真是不错。”
南弦淡淡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似的说:“它远非‘不错’这种评价所能概括。但强归强,却终归不是该由我们掌控的力量。”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抱着怀里的人跳了下去。
夏夕月越过南弦肩头,往下看去,冷不丁发现下面竟是一片翻滚的火浆,她惊慌地一挣,却被南弦按住,另一只手抬起,遮过她的眼睛。
夏夕月紧张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黑暗中,响起咕咚一声落入液体的动静,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高温。
原本炽烈的火浆,像化成了温水,柔和地将她包裹。不知何时,地底紊乱的热流,重新变得有序起来,像在俯首听从某些东西的号令。
……
外界,隐仙宗中。
对魔修来说,和三伏火相关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这决定着他们能否取走混沌魔源中的力量,再塑一个碾压修真界的领头人。
因此这一次,原之卿不是自己来的。魔宗几乎倾巢而出,不为死战,只为让隐仙宗陷入混乱,方便他行事。
此时宗中各处正在混战,大地却忽然颤动起来。那股震动越来越烈,连绵的山岳仿佛都在扭动。悬崖崩塌溅起的灰尘遮蔽天空,林中鸟兽潮水般避散。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地面闷响着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炽热的浆流。
咔、咔。
细小裂缝越来越多,如同一道道无形剑气自下而上劈落,最终汇聚成一道极深的峡谷,自隐仙宗正中横贯而过。火浆迅速填满裂隙,又缓缓溢出,蛛网般向四处蔓延。
这场突兀的变化,毫无疑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峰主们停下了同魔宗之间的交锋,挥手捞出那些险些掉进浆流的弟子。
一片混乱中,地面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最后轰然自平顶峰爆发。平滑的山顶被被顶开一片缺口,漫天火光飞溅,有人从火口飞掠而出,悬停在半空。
南弦挥去火星,垂眸扫过宗中,看见几个有些眼熟的魔宗长老。他目光停在那些人身上,缓声开口:“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话音落地,地脉各处的火灵萤火般升空,奔他而去,如同灼热星光汇聚,最终在他头顶凝成一只几丈长的火雀。朱雀垂下长长的翎羽,一声清啸,口中吐出一把纤长火剑。
南弦抬手接住,托在掌心把玩片刻,忽的抬眼望向山中一处。
夏夕月看到他的眼神,心里腾地有了某种直觉的预感,她抬手一推。几乎同时,流光一闪而逝,那把剑从南弦手中飞射而出,眨眼间便抹消了数百丈距离,擦过凌尘束发的玉冠,没入他后侧深山。
凌尘抬起头,一贯淡漠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厉风卷起他的发尾,越过四散的乌发,他身后那座山上先是溅起一星火光,紧跟着整座山像一只烧得通红的陶瓮,从内向外染上火色,最终轰然烧成一片灰烬。坍塌的尘埃被风一吹,染黑了半边天空。
而要是再偏半点,现在炸开的,就是凌尘的头颅。
“……”夏夕月怔怔看着那座山,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阻止了什么。她想起炭烤上司的样子,无声打了个激灵,小心抬起了头,就见南弦正垂眸看着她,漆黑眼瞳像一片深沉的湖,湖底暗流搅动。
夏夕月猜不出他的想法,有点紧张,讷讷道:“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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