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年后的第一次朝奏。众臣商议的大事有两件。
一是前线沉郃终于大胜,不仅打下大片疆土,还一把驱逐羌族至荒芜之地,即将班师回朝,预计叁月间到达京城。沉郃已经是上柱国、天下兵马大元帅、从一品武安侯。届时该再给他何种封赏是一个问题。
二是沉郃之女沉醉蓝如何安置。群臣分为叁派,一派认为沉郃功高震主,应当打压震慑,不可再让其成为外戚——换言之,沉醉蓝不能入宫。一派认为如今沉郃风头正盛,沉氏女入宫正好显示皇家对沉将军的重视,只是沉氏女的位分不能太高——至少不能高过钱贵妃。还有一派则认为既然沉醉蓝是天降凤星,便应当立即封后,以慰天恩。
宣政殿吵了半日,最后呈上一堆奏章方罢。
吕怀舟翻看着奏折,一面评价着。
“文采斐然,一看就是静心雕琢的。”
“词句堆砌,什么东西。”
“辞藻华丽,可惜华而不实。”
“这一篇文字倒是质朴,不过行文实在是苍白,一点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这什么啊?叫他写奏折,他当是殿试前斗文呢?一堆不知所云的典故。”
“这一篇不错,合我心意。”
“呦呵,这还是篇骈文。”
吕松青听他念叨了半天,只觉头疼:“我让你来看奏疏内容,谁让你看文笔。”
吕怀舟合上奏折笑道:“父皇啊,把文章比作宫室,内容是地基与梁柱,文笔便是屋上的雕梁画栋。雕梁画栋不美,谁愿意看梁柱是否扎实。”
吕松青见他已然把那些奏章分成叁摞,也懒得与他争辩地基与雕梁,转而问:“你看出来什么门道?”
吕怀舟伸手指着他左手边的一摞:“这一堆都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写的,满脑子不干正事,只想着文武党争。”随后指着右边那一摞,“这是一群蠢货还有蔡允城的走狗写的。”最后指着中间一摞,鼻头皱起来,十分厌恶和嫌弃,“这一批,说得好听叫中立派,说的难听就是不盼我好。有几个下朝时还有几个特意找我搭话。呵,当我傻啊?陛下正值壮年他们就开始站队皇子,分明是想我死!”
虽然语言偏激,但是吕松青觉得他总结得十分精辟。吕松青问:“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事?”
吕怀舟笑了:“依照父皇的意思,自然是封她当皇后。可是儿臣不同意。”
“理由?”
“她比我还小上一岁,我可不想管一个年纪没我大的人叫母后。”吕怀舟快速说完这句话立马跳开,生怕吕松青又用奏折砸他。
可是吕松青却十分认真地纠正他:“她比你小不了多少,至多六个月。”
“那也是比我小!”吕怀舟争辩。
吕松青神色微妙起来,关爱道:“皇儿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吕怀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道:“此事儿臣自有主张,不劳父皇费心,儿臣告退!”
然后快步离开了养心殿。
他一路跑至养心殿外一处池塘,才扶着假山喘口气。不止是陛下,他也被当年那个太子妃杨氏的事迹给吓怕了。要是他也娶到这等毒妇,还不如他先死为敬。
“呸!野女人!不要脸!”
假山另一边传来孩童的声响,听起来是他的二弟吕怀兴。
吕怀舟转过去,正看见吕怀兴伸手指着池塘中小亭坐着的沉醉蓝。他观察片刻,似乎对面沉姑娘没有听见这边的声音。
安定公主强行把吕怀兴的手摁下去,严肃地问:“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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