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刚踏进墓区,准备走向墓碑。
没走几步,江槿书隐约察觉到有个鬼祟的身影在跟着她们,她淡定回头看去,有个穿着工作服和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在不远处做清扫,他低着头帽檐遮住了他的脸。
江槿书盯了几秒没有发现出异常。
安以筠跟着江槿书转头看没发现什么,抬头看她,“槿书,怎么了?”
江槿书觉得应该是多虑了,回头迈步,“没事,走吧。”
安以筠点头继续带她走。
江槿书保持警惕,留意周围的动静,她蹙着眉,感觉确实有双隐秘的眼睛在窥视她们,却又发现不出任何异常。
她们来到墓碑前,安以筠蹲在草地上清理墓碑周围的杂物。
江槿书捧着那束白菊,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人像照,是个看着亲切温柔的女人。女人的笑容和蔼,眼神却饱含悲辛,似经受过长年的生活之苦。
江槿书初见安以筠时她的眼神和她的母亲一样,目光无害暗含悲辛,现在的她与以前不同,变得活泼开朗,惹人喜爱。
安以筠朝着江槿书举起胳膊,“槿书,把花给我吧。”
江槿书蹲在她的旁边,把这束白菊放在墓碑旁。
安以筠微笑,从袋子里拿出水果和点心摆放在墓碑旁,“妈,以筠又来看你了,又到了新的一年,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我现在工作很忙,好久都没来看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江槿书蹲在原处,看着碑上的人像照,静静地听安以筠与她远在天堂的母亲诉说。
安以筠看了眼江槿书,接着看向碑上的人像照,“在我身旁的是除了你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她和你一样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她叫江槿书。”
江槿书盘腿坐在草地上,敛起疏离的眼神,她静默不语地听着。
安以筠捡起一根野草,在两指间捏动,她眼里含笑,坦然自若地与她的母亲诉说。
“妈,我现在能自己赚很多钱了,你还在的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很多钱带你离开这个家,让我们不用再过苦日子,可惜,你已经不在了。”
“你以前告诉我,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一直记在心里,槿书她对我很好,我会好好报答她,可她什么都不缺,我只想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安以筠展露笑颜看向江槿书,随即回头继续说道。
“我和槿书认识了快四年,我们是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那时候我刚入行不久,能遇上她,我觉得很幸运,我在饭局上被人为难,是她保护了我…”
“没遇到她之前,我住在月租最便宜的地下室里,一到冬天,几平米的房间又湿又冷,我忘不了那时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地吃着泡面,一直在等我经纪人的消息,那时候我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有工作安排了,最后,他终于回复我了,跟我说有一部刑侦剧缺人演尸体,当时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得先维持基本的生活才行吧。”
“我演尸体的时候,我身上的衣服很薄,还得躺在冰冷的台面,那时候是冬天,好冷,我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演,还要忍住鼻涕,演的时候我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被导演骂惨了,我被他足足骂了半个小时,我不敢哭,因为确实是我的问题。”
“那时候我一个跑龙套的片酬能有多高啊,公司还克扣我大部分的钱,但我没办法,我没有背景又是新人,没法承受高额的解约金,我就这么过,靠着跑龙套这点钱维持生活,还得为他还债,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遇见槿书。”
“她借了我很多钱,还给我出演电影的机会,帮我脱离了无良经济公司,我演了那部电影之后,资源终于好了很多,那些曾经对我冷眼的人,开始对我献殷勤,之后,我赚了钱终于为他还清了债务,也还清了槿书借给我的钱,这些担子牵制我许久,我终于能够把自己赚来的钱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很喜欢她,在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但我不敢表现出来,后来,我对她做了件令人无法原谅的事情,我没想到她最终原谅了我…”安以筠倍感懊悔,看向江槿书,流下眼泪,“槿书,对不起…”
江槿书面无表情地盯着某处,她听了没反应,依然盘腿坐在草地上。
安以筠不见回应,绷不住心底的悲凉,屈膝坐在草地上捂脸抽泣。
江槿书听到隐隐的抽泣声,扭头看到安以筠捂着脸,小脸和耳廓哭得通红。
她有些郁闷,将安以筠搂进怀里,抚摸她的后脑,“哭什么?”
“对不起…”安以筠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已泣不成声,“槿书,对不起。”
江槿书无奈轻叹,轻抚她的背,“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不许哭。”
“槿书,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好不好…”安以筠紧紧抱住江槿书,眼泪流下,浸湿了她肩上的布料。
“我又没赶你走。”江槿书蹙眉不解,抵着她的肩膀分开,为她抹去眼泪,“爱哭鬼,这次可不是我把你惹哭的啊。”
“你之前说,你离不开我,是不是真的?”安以筠杏眸含泪地搂着她的脖颈,认真问道。
江槿书直言道:“是。”
安以筠又说:“你说的啊,在这里你不能说谎,我妈妈可是听到了的。”
江槿书无奈回应:“我说的,我不会骗你,不许再哭了。”
安以筠再次猛地抱住江槿书,江槿书失去平衡直接躺了下去。
枯萎却尚有生机的草地上是她们相拥的身体,小草尽管枯黄衰萎,待到春时又将盎然复生。
安以筠压着江槿书抱住她,眼泪像开了水阀,但内心却倍感欣喜,“呜呜呜…”
江槿书轻抚安以筠的背,任由她哭泣。
……
她们准备离开墓园,江槿书再次察觉到那双隐秘的眼睛正盯着她们,紧接着她听到急促的跑步声就要冲了过来。
“安以筠!你这个白眼狼!”
一个嘶哑难听的中年男声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跑步声。
江槿书回头看到一个长相沧桑穿着工作服和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个做清扫的员工,他拿着一把扫帚冲向安以筠似要殴打她。
安以筠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心骤然一缩,回头一看,杏眼圆瞪,惊慌失措地双手护着头,“啊!”
眼看中年男人就要用扫帚打在安以筠身上,江槿书猛地拉过她,将她抱住护在身前。
扫帚重重地打在江槿书的背部。
“啊嗯!”江槿书感到一阵疼痛,扫帚底部的竹梢打在了她的后脑,几根掉落的竹梢挂在她的红发上,疼得她发出叫声。
安以筠的头被江槿书护着,脸贴在她的胸口。
她抬头看向江槿书,惊得微张嘴,双眼瞪大,赶紧反抱住她,胡乱地抚摸她的背,“槿书!你没事吧?!”
她倍感不安,急得泪水涌了上来。
中年男人吓得愣在原地,他拿着扫帚护在身前。
他声音颤抖,指着安以筠,故作镇定地骂道:“安以筠,你这个白眼狼,不给老子钱,让老子在这里干苦活,老子就知道你会来,专门在这里守着你。”
安以筠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害怕地躲回了江槿书的怀里,低喃道:“爸…”
江槿书缓过疼痛,转过身怒瞪着用扫帚护在身前的中年男人,她面色阴沉,眼镜下的目光阴冷透着危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扫帚,挥着扫帚朝他身上打去,扫帚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中年男人吃痛,胳膊交叉护在脸前,难以置信地道:“啊!他奶奶的,这女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安以筠急忙抓住江槿书的手臂,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槿书!别冲动,不要打他了…”
“你是谁?!”江槿书目光冷厉,拿着扫帚捅向中年男人挡在脸前的胳膊,她浑身散发暴怒的狠戾。
中年男人被江槿书用扫帚捅得踉跄后退一步。
他看了一眼比他还高的江槿书,随即指着安以筠,狠狠骂道:“我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啊?!你谁啊你?!你自己帮她挡的!”
江槿书冷笑:“噢,原来是她那寄生虫爹,那就更该打了。”
她再次挥着扫帚就要朝安以筠父亲身上打,安以筠连忙抓住她的胳膊试图阻止她。
“他刚刚就要打在你身上了,你还护着他?!”江槿书仍想用扫帚挥打,却被安以筠死死抓住胳膊。
安以筠急忙道:“槿书!他会耍赖的!他是故意的,小心他讹上我们!”
江槿书冷静下来,把扫帚丢在了地上,生气地看向别处。
安以筠从钱包里掏出一些现金,小心地前进几步丢在她父亲面前,“安永昌,给你!够你花一段时间了,别来烦我!”
她跑到江槿书的身后,抓着江槿书的大衣,胆怯地歪头看向安永昌。
安永昌面露喜色,急忙捡起现金迭在一起,手指往嘴里沾了沾口水数着这些现金,随即面带几分怒色,稍稍跳起来指着安以筠,“就这么点?打发乞丐呢?!你这个不孝女!”
他紧走几步弯腰准备捡起扫帚,刚触及到扫帚就被江槿书重重地用脚踩住,她的脚死死地碾着他的手背,痛得他蹲下叫苦连天。
江槿书居高临下地盯着安永昌,言语充斥警告,“信不信我立刻报警?”
她加大力道脚碾着安永昌的手背。
安永昌感觉指骨都要碎了,痛苦喊道:“啊!放开我!我立马就走人!”
江槿书把脚移开,语气冰冷:“滚。”
安永昌急着跑路,没几步手上的钱掉了几张,赶紧跑回来将它们捡起,怒瞪安以筠一眼,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以筠眼看他已经跑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长舒一气,抬头看到江槿书的红发上有几根竹梢,伸手拿下,“槿书,你没事吧?”
江槿书转过身,感到不解:“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跟他断绝关系吗?”
安以筠垂下头,看着悲戚,喃喃道:“槿书,谢谢你,我知道了。”
江槿书感到无语,抬起她的下巴,“如果今天我没跟你来,你肯定要被他胖揍一顿,他配做一个父亲?你在心软什么?!”
安以筠抿了抿唇,低头躲避她的眼神,看起来就要哭了。
江槿书语气冷了几分,“不许哭。”
安以筠仍低着头咬住嘴唇,强忍泪水,木在原地挤不出话。
“走吧,我们回去。”江槿书收敛脾气,拉着她的胳膊迈出步伐。
安以筠被她拉着走,缓了缓情绪,低喃道:“槿书,刚刚你又再一次地保护我,谢谢…”
江槿书扭头一瞟,说:“他还一直骚扰你?”
“嗯…他两个月前还骗我说他不会再赌了,跟我发了毒誓,我就信了,我每个月都会给他生活费,最近我才发现他是在骗我,他把钱全拿去赌光了,我一生气拉黑了他的电话。”安以筠故作镇定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工作守着我。”
“笨蛋,你居然会相信一个赌徒说的话?”江槿书拧眉扯了扯嘴角,气得咬牙,收敛态度,“你好好考虑吧,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好心提醒你,他就像颗定时炸弹,别让他影响到你的事业。”
安以筠止住脚步,紧握住江槿书的手,面露惧色,“槿书,我害怕,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
“会。”江槿书站在她身旁一脸烦闷,斜眼瞥她,“别再问这种问题,我已回答过你多次。”
江槿书继续迈步,安以筠神色复杂地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离开了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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