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的。
可他贪婪至极,这江山要覆,真心也要。
朱鸢带着簪子的目的只有一个,若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锦衣卫争得多一分赶来的机会,容儿便就还有救。
若说怀念,她从未想过。
从他将她囚在东湖之时,就已破碎了。
如今看来,仇恨深种,想让他放过朱氏,难于上青天。
若照他所言,锦衣卫在编五千六百人下了诏狱,只逃出来燕停一人。
天要亡我朱氏...势不可挡...
只是这般想着,身后传来重重声响,她应声回头,正对上来者的目光。
那人手中的绣春刀仿佛寒夜冰峰,十步一人,血水积攒在宫檐不知流向何方。
男子玄色的云锦上龙首鱼身,蟒衣如像龙之服,与那至尊所御袍甚是相同,但少一爪耳。
杀气蓬勃的眼里唯见死尸,却在与朱鸢相交之时,飘了一层白霜,抚平了那清冷面皮之下的铮铮反骨。
“燕大人的武功果然在这世间罕有敌手,竟来的如此之快。”
邵元蘅说一句,燕停向前迈一步,淋淋鲜血从刀尖滑落,却阻挡不住他走向她的步伐。
他本就是亡命之徒,鸿门也闯,苦海也跳,仿佛血流不尽,不求在这人间落得个完整。
论武艺,邵元蘅心里明白,百步之内,与燕停之间,也无法轻易言胜。
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侧脸在明灭的绢灯下,和朱鸢记忆里与他第一次相见时的眼神逐渐重迭,紧肃清疏,似天边皎月,淡漠如常。
此前从未好好地看过他这张脸,这才瞧见那生的一副白肌玉骨,眼角狭长而英气,蕴了无边的夜色。
她朱鸢输了东厂,掉了西厂,失了手里八万禁军,却没弄丢亲军都尉府,仪鸾司锦衣卫。
颈子一凉,原来那把剑已落在了她的肩膀。
“再往前一步,你与你的主子,一个都活不了。”
脚步骤停,赴死客也会在此番境地,怕了这一刻。
男子之间总是最易察觉到那缠绕在他人身上似有若无的情意,邵元蘅几乎花费了数年也未能说服他归顺于明王府,只因此人毫无弱点,更无牵挂,仿若这世间的孤魂野鬼,随时准备着玉石俱焚。
而现在,他似乎找到了。
那看似不拘污泥洪流的眸里,望向自己的主子时,却不甚清白。
原是这一身反骨与傲慢,竟也有了可牵制的虚妄。
“燕停...”
“若你肯跪于我脚下求饶,兴许我会留殿下一命。”
邵元蘅示意身后弓箭手全数作备,千钧一发之际,箭已在弦上。
“邵元蘅!你卑鄙无耻!”
朱鸢挣扎之余,那青渊剑擦破了她娇嫩的颈子,在荒芜的白色里添了浓重的一抹残缺,生生刺痛了燕停的眉目。
尊严何来,亡在何地,他从不在乎。
他所在乎的,只那长街三千开满的鸢尾花罢了。
脚步颤颤巍巍的又向前迈了一步,仿佛一身微光从山巅处走来,那把闻名遐迩的绣春刀掉落在地,宣告了他的选择。
“燕停!捡起来!本宫才是你的主子,你敢跪!”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想要低头去捡,就在此刻,箭无虚发,针针如漫天细雨射进燕停的后背,千钧重量挂身,那手终是没能摸到刀柄。
锦衣卫只听命于皇家,只效忠于朱氏,可如今他双膝跪地,认贼子为主,明明立夏五月,却让朱鸢看到了宝华飘雪,染透了两鬓的霜。
滚烫的泪水从她眼中溢出,曾炯炯而立的长公主终是变成了叛臣手里任人宰割的羔羊,再也吹不亮大明这颗黯淡无神的夜星。
容儿,长姐无能,愧于朱氏,惹脚下忠臣死于屈辱,害风华大明亡于我手。
容儿,你定会懂长姐的。
心下横出些狠意,趁邵元蘅片刻失神,她猛然反身将他推出,抢过他手里的青渊剑,后退十步。
这次不是他将剑驾于她的颈子,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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