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为我烧艾草,却不取叶弃杆,并非你所说师从江湖郎中,这是你的第一个破绽。”
“你说你生于平常人家,荣阳地处中原,千户皆种植粟麦,理应掌心粗糙,而你却虎口磨茧,则是因长期持刀,是个习武之人...这是你第二个破绽。”
“三娘,早听说荣阳有一侠女不屑脂粉,锄强扶弱,仗剑斗恶官,才使百姓看到些希望。”
“在我见你第一眼时,便猜到了。”
谢三娘的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眸底闪过几分诧异,竭力控制着自己翻涌的胸腔没,那是被说中心事的表现。
她明明自认为隐藏的天衣无缝,只以为此人不过是个金枝玉叶的娇小姐罢了,想着利用其显贵的身份进了红袖招,待杀掉徐徵后救出扶桑,便相忘于江湖。
谁知她竟拿五百两拍下扶桑,让谢三娘不得不变了计划。
原是这一场处心积虑的谋算早就是这面前的人儿指尖玩弄的筹码,皎皎的眸中能见万物,哪怕刀剑划喉也气节高悬。
“你放下刀,杀徐徵乃众民之愿,我会助你。”
“休想拿这话唬人,如今金陵也是奸臣当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谢三娘并不妥协,可那有些藏不住的慌乱暴露了她的心急。
只见一旁的扶桑跪在地上,双眸含泪,颤抖道:“求求您了,三姐姐不过是受我连累,我愿做任何事...求您放三姐姐走吧。”
扶桑...
她看过太多人为生计而跪,可该跪的不应是他们。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便与她同归于尽。”
朱鸢明显觉得那把刀似是快要割破她的血管,她被迫扬起下颚,瞧着乐心着急的想要伸手阻止。
“你可知你伤了大明长宁公主是何罪过?!”
乐心想要上前的脚步微顿,眼中瞳孔紧绷。
“我此生本就是逃亡的朝廷重犯,你算计的很好,但没算到我谢三娘也是个不怕死的。”
江湖十年,她用这一身武艺劫富济贫,看不得民生疾苦,奈何世道无能,屈败委身,她能做的少之又少。
“三娘,我敬你一身傲骨,大明能有此等侠义之士是汝之幸事,朱氏千秋万代不会负你,既是坚持心中正义,为何不信我这一回。”
女子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惧怕,她明明是个瘦弱娇小的女郎,却似乎一身红衣站立沙场,手中长枪飒飒皆能回马除恶,嗜刀而不见血,大胆而不怕亡。
“那日我冲进鼠群救出孩童,你瞧见了,否则今日你不会留我这条命。”
“你且知道那句话,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字字句句如浩瀚之海,一遍一遍的击溃着谢三娘的防线。
她也曾是个读书人,从孔孟之道到仗剑天涯,不过是因无可奈何罢了。
刀剑逐渐放下,眸中暗暗流动着悲悯,仿若暮色成烟,愿孤注一掷,且信她一次。
“三姐姐...”
扶桑从地上爬起踉跄的跑来,世间仿佛仅剩两人相依为命,互相拥抱着彼此贫苦的灵魂,那是不同于骨肉亲情的乱世之扶持。
繁文缛节皆抛下,罢娇嗔,断情丝,青丝悬发,锄强扶弱,仗剑天涯。
朱鸢缓缓蹲下,此刻不论什么君臣之道,不过是站在漫天硝烟中同样身陷苦难的众生,只想要为他们报一声不平。
三娘,她担得起侠义风骨,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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