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喝,瞪向儿子身边的副官,“格朗,去!进屋拿枪。”
平日嘻嘻哈哈的大小伙子严肃绷脸,摘下右肩背着的加特林机枪放地上,第一次对抗总司令的命令,退回到大少身侧。
“阿爸,您还在等什么?”
霍暻不懂,父亲明知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陷害,为什么还要往下跳。
军方完全可以宣布停止大选,国防军发起战争攻占仰光大楼,军政府登上权力顶峰,执掌国家政权指日可待。
“为什么?阿爸,您到底为了什么?”少年剑眉蹙成死结,实在想不通父亲的顾虑。
父子相视许久,总司令背拔如山,稳步踏过花园石板,跨过尸体,和儿子相距半米处停住脚步。
究竟多久没心平气和讲过话,更不曾同平常父子那般,聊聊闲话,唠唠家常。
一年到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总司令发现大儿子长得又高又猛,记得上次量身高,还是在霍暻五岁的时候,如今,自己目光已经越不过儿子头顶了。
“印缅边境三个邦的老百姓还活在水深火热中,哈瓦尔撤销边境墙的条件是让军方交出军权给上议会,支持吴拿瑞钦赢得大选。”
总司令语重心长,喉里低音压得深沉,外人听不清父子究竟在谈什么,只以为父亲在安抚儿子躁动杀戾的情绪。
父亲短短两句真相石破天惊,不亚于水中核雷,震得霍暻半边肩膀发麻,他想过一万种可能,都不曾将吴拿瑞钦和印度外长哈瓦尔扯上关系。
怪不得,吴拿瑞钦长着一张偏印度裔的脸。
怪不得,父亲三轮谈判全部失败。
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一旦父亲同意,国会拿到百分之八十的军权,吴拿瑞钦竞选成功,第一个拿军方首脑开刀,届时祸及全家。
但正因父亲不可能同意将国家政权交给一个背靠境外势力的傀儡,三轮谈判宣告失败,边境墙法案形成,反政府武装军团冲入西部三个邦抓人质,导致战事延长,国防军死伤无数。
而国会趁此机会大肆渲染军方谈判失败的舆论,造成边境老百姓人心惶惶。
错了,是自己大错特错。
父亲从来不是在等什么,他是想用自己换政治厮杀的平衡。
左手是家,右手是那加山脉三个邦的老百姓,哪边都无法放弃。
如今之计,只能硬拖,只有父亲主动远离政治权力中心,减少对吴拿瑞钦上位的威胁,才能延缓印方边境墙法案的落成,给边境休养生息的机会。
总司令抬起布满枪茧的粗糙大掌,本想同幼时一般去摸头,手却半空停了停,最终落上儿子肩膀,替儿子拭去方才开枪迸溅的血迹。
男人顺势摁住儿子半边后脑勺,望入狼崽子那双猩红的眼,“好!好!阿爸没养出一个花天酒地的混账东西,他们睁眼瞎说你白白净净不像我,阿爸清楚,你最像我。”
“以后仰光走什么路全靠你来决定,这个家,总有一天也得由你掌舵。”
“做任何事前过过脑子,别让权力冲昏头。记住,你当爹了,当爹的人绝不能在孩子面前随便开枪。”
父亲的话振聋发聩,每一句忠告都是最后的嘱托和放手。
轰隆——
刹那,黑云摧城,闪电接连发出耀眼白光,划破天际,又是一场雷暴雨来临的预兆。
调查组组长见天色极差,不得不上前打断父子交谈,公式化询问:“总司令,东盟军事法庭再次声明…”
总司令抬手,制住调查组的话,粗沉道:“少为难我的孩子们,我跟你们走,狙击枪会让副官带去菲律宾,你们别踩脏我家的地。”
多年过去,男人仍记得,他的夫人会不高兴。
调查组其他组员见总司令同意前往马尼拉接受军事法庭调查,立即用对讲机联系军事保护区外的直升机做好准备。
“为了途中安全起见,请总司令先交枪,再上车。”
“你!”
组长话音刚落,霍暻恨而怒嗔,反手要摸腰后配枪,总司令一把摁住儿子肩膀,从军装外套掏出跟随自己多年的M911,放入调查组提前准备好的公文袋。
终有一日,英雄赴火,四面楚歌。
忽地,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院外,大宅铁门传来女人凄声惊叫。
“不!阿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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