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紫宸殿乃百官上朝请安之地,位于正殿大庆殿背面,而大庆殿左侧的垂拱殿,正和帝日常便在此处理政务。
陈知璟穿着曲领宽袖的紫色罗袍,腰间束着大带,头戴硬翅直角幞头,他跟着卢崇贵进入殿内,身上衣物几乎瞧不见一丝褶皱。
正和帝已在垂拱殿等着。
陈知璟上前给正和帝行稽首礼:“官家万福。”
“陈三来了,快起身罢,赐坐。”正和帝笑道,他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与发妻陈氏鹣鲽情深,膝下三子都是陈氏所出。
因为这层关系,陈知璟与正和帝关系自然也亲近些,是以这般称他。
陈知璟低头谢过方起身。
“陈三,召你来倒不是旁的,你年后二十九了,这婚事也早该定下才是,免得你长姐心中也时常惦记。”正和帝看着他温和道,“说来你也是因为我当年才会遭罪……”
正和帝虽是嫡子,却并非先帝最中意的儿子,当时天下局势未定,陈知璟确实是为了正和帝才去的宋州。
陈知璟一脸肃穆:“臣当要为您分忧。”
他自幼就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性子,正和帝早见惯,又道:“这事不提,我听闻岳母有意给你相看,可合心哪家的娘子?”
陈知璟略迟疑,还是回道:“臣不敢隐瞒,其实臣正有一事欲告知。当年臣失忆由一乡妇救起,早与其成亲生子,如今他们已在京中,臣正想由家母托了人下聘。”
“竟有此事。”正和帝惊道。
“正是,只是臣近来才想起来……”
正和帝略想了想,道:“这倒是你二人缘分,如今你们夫妻父子重逢,却是美事一桩。”
旁的并未再说什么,只略提了提来年二月的省试。
晚间正和帝宿在陈皇后处,不经意与她说起此事,陈皇后先前不曾听人说过,也是吃了一惊,侧过头去看他。
“我看陈三倒是极其中意这妇人。”正和帝道。
陈皇后低着头未说话。
“缨娘可是觉得这娘子门第不高,配不上陈三?”正和帝拥着她,“若这样,我给他另赐门亲,这妇人便纳入府中如何?”
陈皇后面上携笑,摇了下头道:“官家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况官家知我并非多在意这些,陈三他满意就好,况陈家如今已是花团锦簇,还要再管这虚名作甚。”
她面对他躺下暗叹了口气。这人登位已有五年,纵然夫妻恩爱不曾变过,但站在那位置终究不能再一如从前,他这是,在防着陈家啊。
否则怎么会特意寻了陈三来说话。
陈知元尚在胡思乱想,正和帝却忽又唤了声她的名:“元娘,在想什么?”
她一时愣住,忙回道:“没甚,官家,我们歇息罢。”
正和帝抬起陈皇后下巴,她面色平静瞧不出一丝异样,他揉搓着她面颊许久才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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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由陈知璟告知官家,过了明路,刘氏只得藏下心中偏见,去寻昌平侯家的老夫人说话,又让媒人上门询问称玉八字,也好合婚。
万胜街上商户都知道那卖伞的梁寡妇铺子里又来了媒婆,左右邻里都探出铺子来看热闹。
“又往那里来人了?”
“你瞧这就没几日歇的时候,以前梁寡妇身上还戴着孝,我就总看见人往她铺子里跑。”
“你要有梁寡妇一半姿色,保管你家门槛都要让人踏破了。”
“哎,我看这婆子们怎不大对劲?”
原来往梁家去的两婆子发鬓夹着盖头,穿着紫色褙子,她们从不曾在市井间走动过,只与那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说媒。
梁寡妇这又是碰到什么天大的运道,竟叫贵人给瞧上。
然而梁称玉面色如常请人进去铺子,让兰香上了茶,自己则站在旁搂着宸哥儿淡淡道:“他可有别的事嘱咐你们?”
两个婆子一头雾水,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才小心翼翼回她:“国公爷并没有旁的吩咐,娘子有何事?”
看来他根本未把自己的话当回事,那天也只得了他“胡闹”二字。
“你们请回罢,我一寡妇又带着孩子,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堂堂国公爷。”梁称玉面上仍挂着笑,已开口赶人。
媒婆不明所以,去国公府回话。却知道这娘子既已惊动国公府老夫人,想来身份已定,也不敢胡乱添油加醋。
“旁的倒好,唯娘子问了奴婢们,国公爷可嘱咐我们带什么话?”
刘氏不懂,陈知璟却心中有数。
称玉猜测得不错,陈知璟果真没有将她那日妄言放在心上,哪有这样荒谬的想法,那宸哥儿是他子嗣,以后要承爵的,如何能姓梁。
刘氏看他,他说道:“无事,我亲与她说。”
陈知璟虽这样告诉刘氏,但他总算意识到这事许不像他想象的容易。
这笼统见了两次面,他对她印象极深,一次她打了他一巴掌,还有一次,她将他撵了出去。不知怎么养的,性子泼辣成这般。
陈知璟再三斟酌,还是亲自去寻了梁称玉。他既然去寻她,自然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先前宫中长姐那也让人递了信来,陈知璟并不愚笨,能明白正和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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