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了。不管怎么样?秦家的家业是锦明挣下,他们败光的。就算舒彦没到场,他们也不能欺负锦明留下的这一点血脉吧?”傅太太催两人,“走了,过去吃饭了。”
今天傅老爷让人送回家一条三斤重的鳗鲡,说让未来儿媳妇一起过去,吃晚饭聊天。
母女俩跟着傅太太一起去隔壁,到家里闻秀就来说:“太太,大少爷让别等他了,他还有好一会儿呢!”
这几天傅嘉树和宋舒彦一样忙疯了,恨不能吃住在厂里,国货展览会一开,国货销量大增,不仅仅是海东给兴华下了很多单子,其他华资纺织厂也给他们下了很多台订单。
乔希给他的新机器图纸,虽然结构更加好,也更加稳定,但是部件加工难度高,他天天跟老师傅们待在现场解决问题,有时候还会叫秦瑜过去,所以忙得焦头烂额。
傅老爷坐下,从闻秀手里接过饭碗,跟秦瑜说:“今天年大宏又来找我了。他说他找过你了?”
“是的,他求我给他预支点儿费用,让他发年底的工钱。我没答应,洋行里只有拖欠的旧例,可没提前付款的先例。被我直接打发了。他给通富造了那么多的仓库,欠了他不少钱吧?”秦瑜既然不肯给他预支费用,自然也不会细问他的情况。
“鲁鸿达喜欢拖欠款子,所以仓库有一半的资金没给他。这一烧,烧没了,鲁鸿达本来就全副身家都抵押给东洋人的银行了,如今鲁家的房子都保不住,拿什么给他造仓库的款子?他这些钱是扔进黄浦江了。”
傅太太说:“你可别烂好心,他们夫妻背后嚼了多少我们家的和明玉的舌根?”
“他找我借钱。我问他,拿什么抵押?抵押了,未来几年他有进项吗?我劝他不如索性就关门歇业,清算好了。”
“张秀芳也已经很久不出来打牌了。”傅太太摇头,“上海滩的这些妻凭夫贵的太太们,最是喜欢逢高踩低,当初她如何说别人的,如今她也知道别人会如何说她了。越是喜欢说人的,越是没办法豁达。”
对这种富太太来说,骤然从天上跌落到地下,最难承受,但是上海滩就是这样,富贵到败落可能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傅老爷叹了一声,他又问秦瑜:“小瑜,我今日跟来上海邀请参加明年西湖博览会的人员聊起一些事,这个博览会。浙江省省长张先生对它寄予厚望,我们兴华自然要积极参加,出钱出力,说起博览会,我跟他们介绍了你在这次国货展上为海东和兴华出的妙招,刚好要回宁波过年,我想带你和嘉树去见见张先生。”
秦瑜听傅老爷介绍,这位张先生出身湖州乌程,湖州自古以来产丝,湖丝天下闻名,湖州豪富之家,按照等级称为“四象八牛,七十二只小金狗”,这位张先生的外祖就是四象之一。四象八牛是有明确所指,但是七十二金狗,就是泛指了,当初秦锦明上不到八牛的级别,在金狗中算是佼佼者了,要不是急症而亡,估计如今也应该是巨富中有他一席之位。
这些年傅家的船运生意张家照顾不少,但是这位张先生有什么主张要提,傅老爷也是顺应他所提。
傅太太听见这话:“趁着这个机会,你给锦明兄弟和红莲出一口恶气?”
“什么?”
“你不晓得,今天秦锦兴的老婆,居然写信给小瑜,问她过年回不回娘家?你说她想要小瑜回去干什么?”
傅老爷冷笑一声:“回啊!该走娘家就走娘家,所谓千年不断娘家路!怎么能不回?”
这时候傅嘉树推门进来问:“回什么?”
傅太太笑:“让你新年里,陪着你媳妇儿,回娘家!”
“不是说回宁波老家吗?小瑜和妈回朱家过年,我们回老家祭祖吗?怎么又出来个回娘家?”傅嘉树洗了手过来坐下。
傅太太跟儿子说了秦瑜今天接到的信,傅嘉树想起秦瑜跟宋舒彦那日说的那些话,一股子火就冒了起来:“不仅要回去,还要跟大伯和大伯母商量一下岳父岳母的老宅是不是该退出来了?”
原本小夫妻俩商议的是,等开春秦瑜母亲祭日的时候,一起回去在父母坟前上一炷香,告诉一下父母,虽然秦瑜再嫁了,但是一切安好。
秦瑜看向傅嘉树,听傅嘉树说:“谁说一定要让大伯和大伯母的儿子承袭秦家的家业的,难道族里就没有其他兄弟了?”
秦瑜这个时候决定封建一下,听老公的,老公说得很对。
如此两家人商定一起先回宁波,再让傅嘉树陪着秦瑜回娘家。
因着要去朱家过年,秦瑜也不太好带太多的人,素芬一家子就留在家里看家了,离开前一晚,秦瑜给一家四口包了红包。
没想到素芬趁着秦瑜睡前来退还:“小姐,我今天已经把欠的钱给还清了。明年开始,您别给我们工钱了。您和太太把俩孩子都当成自家的孩子了,我们婆媳俩还拿钱实在不合适。”
秦瑜把红包塞在她手里:“这是讨个好口彩,大吉大利,万事如意。每个月的工钱还照拿,我也给的不多,你们婆媳身边留几个钱总归要的。”
“小姐……”
秦瑜嘱咐素芬:“明天给周娘姨带点儿东西过去,给她老人家拜个年,她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人。遇到妮儿也是缘分。”
“晓得的。”
安排妥帖,第二天一早,两家人三辆车一起出发往杭州,先去见见张先生,再回宁波,年初二再去湖州。
第105章
入住西湖边的新新宾馆, 傅老爷嘱咐自家媳妇儿:“颐莲,你和明玉去歇着,我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边上的云海工地等张公。”
为了支持西湖博览会, 兴华在西湖边新建了一家大型饭店。在秦瑜的建议下, 这家新酒店和上海的云海西洋式的风格不同,采用中式庭院建筑,融入着西湖的湖光山色,如今开工已经有小半年。张先生公务繁忙,为了既能看云海的进度,又能跟傅老爷见面, 就约在了云海工地。
傅老爷把胳膊伸出来让傅嘉宁勾住,傅老爷一手拿着手杖, 一手挽着女儿,走出宾馆, 沿着湖边, 去边上正在建设中的工地,房子已经初具雏形,当时要是年家不得罪傅老爷,何至于今日?
秦瑜和傅嘉树牵手跟在父女俩身后, 听傅老爷问傅嘉宁在沪江学习的情况。
傅嘉宁进沪江大学已经半年了,这个年代大学课程设置比较粗,沪江目前只有文理法三科, 而且教学内容也不固定, 就看留学归来的老师是不是有真本事。
傅嘉树听傅嘉宁的回答,皱眉:“爸, 您看是不是要把嘉宁送出去留个洋?”
是的, 差距太大了, 就傅嘉宁这个学习的知识深度和广度,跟秦瑜记忆里的大学差太多。
想想自己还是读的七八十年后的大学,还是知名学府,在出国之后,她还是感觉到了差距,更何况现在?完成工业革命的欧洲和被迫打开大门的中国之间,那个差距太大了。
“就是你妹妹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我和你妈不太放心。”傅老爷也是这个想法。
“问问小姑姑,去法国也可以。”傅嘉树说道,“沪江大学已经是沪上知名学府了,感觉上跟美国的大学还是差太多了。”
这个时候傅嘉树侧头又看秦瑜:“你是怎么能学那么多的?”
“我也赞成嘉宁去国外上学。家里有银行和酒店,嘉宁有兴趣的话,去法国学酒店和银行相关内容也是不错的。”秦瑜想到一件事,说,“舒彦兄决定办一所海东纺织学校,兴华是不是可以找哪家大学合作,一起搞个工科实践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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