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紧张兮兮看向他。
顾清淮捞起耳机,戴上,简明扼要:“顾清淮。”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顾清淮靠边停车。
邹杨:“队长,不会是有新的警情吧?”
顾清淮看他一眼,否认。
所有人松了口气:“还以为流星看不成了,吓死了。”
顾清淮:“邹杨。”
邹杨:“到!”
顾清淮:“你来开车。”
顾清淮下车,站在钟意这一侧的车窗外,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钟意望向他:“你要去哪儿?”
顾清淮:“临时有事,晚到一会。”
钟意绷起脸,顾清淮漫不经心笑了下,安抚小朋友一样:“跟他们玩不也是一样。”
钟意不说话,顾清淮招了下手,示意邹杨,他们先走。
() 钟意忍不住回头。
后视镜里顾清淮身影利落挺拔,直至看不见。
-
十分钟后,警车在高速路口接上顾清淮。
到案发现场时,现场已经不见民众,警车、军车全部已到,到处都是公安特警和武警官兵。
支队长拧着眉头,见到他,眉眼间的烦躁依旧不减:“怎么就你自己,你手底下那群小屁孩呢?()”
“??????楛虎?⒛()_[()]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顾清淮人总是不太正经,“当然是下班回家找妈妈了。”
支队长皱眉:“就你自己?”
“我自己不够吗?”顾清淮这会不聋不哑,说话噎死人,“真遇到爆炸,来一个,炸死一个,来两个,炸死一双。”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下:“领导,您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女孩几个月前和男朋友分手,男方死活不同意就差下跪了,今天收到前男友寄来的快递,疑似爆.炸.物。”
“她男朋友做什么的?”
“据说是个化学博士,”支队长神情严肃,“他放快递的位置十分刁钻,排爆机器人到不了,只能人工排爆。”
民警清场,拉起警戒线,所有人员撤离到安全区域。
顾清淮余光瞥见闹市区街头有一家冰酪店,等任务结束买给钟意尝尝,她应该会喜欢。
他穿好排爆服,没犹豫,修长白皙的手干净有力,拎起排爆头盔:“那就试试吧。”
语气稀松平常,像在菜市场买菜。
他们接到一百次报警,可能拆半天从纸盒里拆出一公斤恶作剧的肥皂,也可能拆出一公斤或者几公斤的炸.药。
排爆服大多数时间,都是个心理安慰,不至于让排爆手的死相太惨。
排爆头盔扣下去,只露出一双漆黑凌厉的凤眼,眉骨挺拔,眼窝微凹,全无笑意。
世界被隔绝,只剩自己的呼吸,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爆.炸.物已经近在咫尺,顾清淮压低身子,匍匐在地。
他也有任性的时候,排爆手套厚得像墙皮,他不喜欢,会影响“手感”,索性扔到一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拎起尖刀,沿着边缘划开可疑物的包装纸,黑色的不明物体暴露视野。
每次拆弹,面对的都是全然未知的危险。
顾清淮眉眼专注,心理素质一如既往,稳得变态。
眼前是双回路爆.炸.装置,市面上从未见过,多半是犯罪嫌疑人自己组装,手法意外精良。
他想,等回到队里,他要做一个差不多的,扔给邹杨那小子练手。
慢慢的,炸弹露出真面目,一蓝一红两根引线接在两端,大大咧咧,耀武扬威。
顾清淮经手的炸弹,成百上千。
他冷静判断,以这枚炸弹不要命的炸药含量,一旦爆炸,冲击波又或者是炸弹碎片,能轻而易举震碎他的内脏,将他撕个粉碎,尸体拼都拼不完整。
() 而以爆炸中心为圆心、五十米长为半径画圆,在这个圆里的人,无一能幸免。
生死一线,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竟然庆幸,还好那位钟意导演看流星去了。
跟人女孩儿谈那么多年恋爱,什么都没给人家,还要让人目睹你牺牲的惨状,太不厚道。
年轻警官冷静严肃的嗓音,从支队长的对讲机中传出:“在场所有人,退到五十米外!”
警戒线外的人,一退再退。
爆炸中心的人,岿然不动。
顾清淮心无旁骛,将引线逐一剪断,如同进行一场精密手术,小心翼翼将炸.药.卷分离。
而后,开始心无旁骛排空火药,电池分离下来,手肘发麻,不能停。
接下来,还有连接线、引火头、开闭器……
从晚上七点,到半夜十二点。
匍匐在地的顾清淮,终于站起身,打了个手势。
四周民警一跃而上,支队长:“还好吗?”
顾清淮抬手摘下排爆头盔,人像是淋了雨,被汗湿透,另一只手把遮在眉宇的黑发往后顺、露出清晰的眉弓和眼睛:“多大点儿事儿。”
支队长掏出烟盒:“抽根儿烟,冷静下?”
高度紧张的状态持续四五个小时,说实话,顾清淮现在其实有点发懵,说话也有些不怎么过脑子,几乎是下意识说了句:“不了,家里有人讨厌烟味。”
支队长一愣:“家里有人?有情况了?”
顾清淮否认,可偏偏,眉眼轮廓柔和下来,戾气顿消。
他走到警车旁边,捞起自己外套,拿出手机看了眼,未接电话一堆。
半小时后,被疏散的民众终于可以回家。
现场解除警报,拆弹专家已经不见踪影。
-
猎户座流星雨,世界上最大的流星雨之一,流星数量将在这天凌晨达到峰值。
这是钟意第一次在山顶露营,一群野外驻训高原演练都是寻常的特警队员,帐篷扎得超级熟练,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型。
帐篷上的小彩灯挂上去,桌椅放好,烧烤架支起来。
甜点、水果、烧烤、碳酸饮料、麻辣小龙虾,令人食指大动。
归来一直都在她身边,哪儿都不去,像个威风凛凛的守护神。
眼前一切,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慢热,甚至不怎么合群,上学的时候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工作以后也从不会参与单位的聚餐,人际交往上从不主动,朋友其实只有赵雪青一个。
她总觉得,她有爸爸妈妈,有赵雪青顾清淮,人生已经不能更完美,她的心就那么点儿,不需要太多的“闲杂人等”。
可是现在,她坐在反恐突击队中间,身边是和顾清淮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是顾清淮养大的排爆犬。
她觉得很热闹很喜欢,心脏热热的、暖暖的,像在大冬天抱住一杯热奶茶。
等待流星到来
的时刻,钟意帮喻行拍了漂漂亮亮的照片,邹杨开心得躺在草地上,陈松柏再一次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愣神:“队长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钟意一怔,不好的想象侵占脑海。
喻行看出她不对劲,安抚她道:“放心,真有任务队长就会给我们打电话了。”
钟意不想让人担心,弯起嘴角,心脏却像是被攥起。
湖边有人点起篝火烧烤,围着唱歌,好不热闹。
邹杨:“要是队长在,让他去唱,肯定迷死一片。”
喻行有意逗钟意开心:“钟导你不知道吧?我们队长唱歌可好听了。”
听他唱歌,好久远的事情。
只听过他唱《独家记忆》,跟她表白的时候。
钟意双腿曲起,手臂抱着膝盖,轻声问:“他唱的什么?”
陈松柏:“《没那种命》。”
喻行笑嘻嘻:“真没想到队长会喜欢这种歌啊,你说他看起来明明是个又冷又拽的地痞流氓,竟然喜欢这种大情种的调调。”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惊呼,眼前倏然一亮,流星划过夜空。
钟意打开听歌软件,找到顾清淮唱过的那首歌,《没那种命》。
“她像个天仙
她太美了
我那么平凡
我开不了口
心里面晓得
追她的结果
幸运的
不是我
我没那种命
她没道理爱上我
……”
整场流星雨,持续两个多小时,几十颗流星划过夜空。
钟意无心去看,耳机单曲循环,忍不住想象那时,他是不是有哪个瞬间,想起她。
人群的喧闹归于寂静,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帐篷,几个小时后,他们还要出发回市局。
钟意睡不着,归来卧在她身边,湿漉漉的狗狗眼,看得人心软。
手机亮起,三年前她拉黑的账号,给她发了信息,语气熟稔得像分手前。
顾清淮:【睡了?】
钟意回:【没有。】
顾清淮:【方便出来吗?】
心跳很快,钟意拉开帐篷。
顾清淮胳膊酸,手肘疼,皱着眉甩了甩手臂。
垂眸便见面前那顶帐篷拉开,一人一狗几乎同步钻出来。
他忍不住,弯下眼睛。
劫后余生,说起来,算是跟阎王爷握了个手又回来。
再看到自己的排爆犬,自己的……前女友,感觉有些不一样。
他笑起来的样子,太过引人犯罪。
钟意从帐篷里钻出来,没好气地问这个失约的人:“笑什么?”
顾清淮在草坪上坐下来,看了眼她和归来,声音含笑:“像两个没人认领的小朋友。”
钟意皱着眉心脱口而出:“那你也不说说是因为谁。”
顾清淮:“
是我错了,负荆请罪。”
手里的纸袋递给她,冰冰凉。
钟意眨眼,睫毛扑闪:“是什么?”
顾清淮:“不知道,看别人都在排队,我就排了。”
钟意打开盖子,以为是简简单单的冰激凌,一勺子下去,才发现用料丰富得令人瞠目。
最上面一层是淡黄色的冰奶酪,中间夹杂巧克力碎、各种果干碎、山楂碎、还有满满果酱,下层还夹杂着冰奶酪,吃到嘴里,幸福得要晕倒。
他总能发现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再买给她。
钟意餍足,眼睛眯起的弧度,像极了猫咪。
顾清淮逗她:“时间太晚,没有小鱼干儿,吃这个吧。”
钟意嘴里咬着冰酪,说话带着丝丝寒气和奶油的甜香:“好吃。”
顾清淮压低声音:“小点儿声,我就买了一份。”
钟意咬着勺子,他睨她一眼:“被他们听见,得说我偏心。”
他的眼神不怎么认真,凤眼冷峭锋利,瞳孔深黑没有杂色。
轻飘飘一句“偏心”,她的脸颊突然就有了热意,在甜甜的奶油香气里蔓延。
钟意小声问:“去做什么了?流星雨都飞过去了。”
顾清淮没有细说的打算:“临时有事。”
钟意沉思片刻:“去见研究排爆机器人的智语科技的送病号饭的千金?”
换来顾清淮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记这么清楚。”
钟意直视他:“我看你还挺开心的呢。”
顾清淮嘴角勾着:“有吗。”
钟意点头如小鸡啄米。
顾清淮无可奈何:“傻子。”
钟意吃得开心,决定不和他计较“傻子”这两个字,顾清淮问她:“许愿了?”
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月的流星雨,无心去看,更无心许愿,循环了整个晚上的《没那种命》。
“没有。”
顾清淮手向后,撑在身体两侧,上身后仰,仰头看星空,喉结和下颌的线条都冷硬不近人情。
“那明年我们再看一次。”
钟意垂着眼睛,努力若无其事开口:“明年纪录片拍摄都结束了。”
明年的现在,不知道会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就算是再看猎户座流星雨,又怎么能保证,身边还是彼此,还是“我们”呢?
她又回到她的纪录片中心,身边没有热热闹闹的一群朋友,也没有帐篷烧烤和露营,她白天衬衫西装裤出入电视台大楼,下班之后或加班或回到出租屋,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没有归来,也没有顾清淮。
明年的顾清淮会是什么样子呢?
钟意在冰激凌的冷气中,悄悄抬眼看身边的人。
顾清淮微微凹陷的眼窝藏着月光,睫毛浓密低垂,依稀有少年时的清秀。
走了这个集团的千金,或许还有那个局长的女儿。
市公安局每年来一批新人,保不齐就有能衬上这位警草的警花。
明年他身边的,会是别人。
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钟意深吸口气,嘴里的冰酪只剩下冰。
顾清淮单手扣开可乐,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笑着睨她一眼:“你可以约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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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淮说话的时候不太正经,似真似假总像玩笑:“你约我就答应。”
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下,仿佛一万颗流星直击地球。
没有纸笔,不能让他写个保证,如果明年,他不承认怎么办?
钟意想不到办法,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们拉钩?”
顾清淮可乐罐放到一边,双手撑在草坪,笑得肩膀微微发颤。
他眼睛一弯、嘴角一勾,就变回意气风发少年郎,唇红齿白,很让人心动。
“幼稚不幼稚啊你。”
钟意执意伸手到他的面前,顾清淮敛起神色,直起身,看向她的眼睛。
一个小时前,那只还在剪炸弹引线的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勾上钟意的手指。
明年猎户座流星雨,顾清淮会赴钟意的约。
只要他可以。
心跳怦然,钟意屏住呼吸。
就在这一刻,最后一颗流星倏然划过夜空,她的世界在一瞬间明亮。
“明年今天。”
年轻警官清亮眼底,弥漫漫天温柔月色。
语气放得轻,落到耳边,就变成一个承诺。
“我会在你身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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