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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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杨走进去打开灯,才发现店内一片狼藉。

老爷子没有开开

心心在那端菜、上菜、说着“吃好喝好”和街坊邻里聊天,店里也没有熟悉的吃饭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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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杨:“爷爷,怎么了?”

爷爷抬头,看着他:“杨杨。”

老人哽咽着:“他们说,我这儿不卫生,不干净,他们那么多张嘴,我就只有一张嘴。”

他枯瘦的手捂住脸:“我每天,都把锅碗瓢盆洗得干干净净,蔬菜都是洗了又洗,怎么就不干净了……怎么就不干净了?”

邹杨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索,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被拍到,爷爷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

爷爷这一辈子已经很艰难了。

“都是我的错,爷爷,您不要难过。”语言苍白,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老人红着眼睛站起身,背影孤寂,像摇摇欲坠的枯叶:“这店关了吧,我要回老家。”

-

翌日,邹杨起床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见人影。

餐桌上有做好的饭菜,用防蚊虫的罩子倒扣着,此外,还有一张字条。

老人没有念过书,写的都是错别字,说的是:好好吃饭,爷爷回家了。

透过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好像能想象爷爷是如何收拾行李,如何给不孝的孙子做了早饭,如何离开这家开了一辈子的小店,又是如何坐上最早的公交车,到车站坐上回村最早的一班大巴车。

邹杨掀开蚊虫罩,里面是他最喜欢吃的胡辣汤,尚且冒着热气。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抬头,墙上是刚上小学的自己和父亲、爷爷的合影。

那个时候的父亲还没有失去一条腿,爷爷也没有头发全部变白。

邹杨拎起外套,大步走出家门。

这个世界离开谁都照样转,没有他的反恐突击队依旧是一支能打硬仗的敢死队。

此时此刻,高空索降的十六米高楼,凌空而起的彩虹桥,以及刚入警最害怕的三百斤重的轮胎,都变得很可爱。

还有那个总是冷着脸训人的他们老大,虽然他们背地里总是悄悄喊他顾阎王。

但是中秋春节所有节假日的值班,都是他替,值班的深夜收网的凌晨热气腾腾的夜宵,都是他买。

看起来特别没有人情味、不穿警服活像个地痞流氓的人,其实比谁都细心,比谁都温柔,轻易不给人看罢了。

训练场上的顾清淮眉眼没有笑意,皱眉的时候看起来很凶,那双凤眼冷冷扫过他:“愣着干嘛,换衣服训练。”

邹杨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吓得一哆嗦,愁眉苦脸穿好排爆服去跑步,而是笑着回了句:“是。”

他换下便装,换上一身特警制服,领口的扣子系到第一颗,腰带扎紧,大步走向训练场。

顾清淮冷着脸掐表,邹杨穿好排爆服,绕着操场跑第

() 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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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那个毒舌阎王顾清淮,第一天就戳破了他的幻想,冷冷告诉他——排爆服只能抵抗200克的T.N.T.炸.药,最大的作用是给排爆手留个全尸。

当时他龇牙咧嘴一笑:“没事儿!我不怕!”

少年心气比天高,他想,只要他多拆一个炸弹,就能少一个像他父亲一样的人,也能少一个失去父亲的家庭。

跑第一圈的时候,邹杨人已经全部湿透,汗水顺着眉骨往下流。

他是顾清淮手把手带起来的。

顾清淮师从共和国顶尖拆弹专家,又是武警特战部队退下来的,无论是理论还是实战经验都是国家队的水平。

他有一张年轻得吓人的脸,也有让人感到恐怖的心理素质,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拆东西,特警支队的红外线摄像机、对讲机就没有没被他拆过的。

除了拆,也喜欢自己做,好不容易休息在宿舍打游戏呢,就被他一个电话打断:“装了个炸弹给你玩玩,三分钟,训练场。”

多变态啊。

人家队长最多喜欢训话,喜欢加练。

他家队长最喜欢的事情,是“装了个炸弹给你玩玩”。

跑第三圈的时候,邹杨除了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已经什么都听不见。

跟解救人质、抓捕毒贩、反恐这些任务比起来,排爆任务是最少的。

十次接到报案说有爆.炸.装.置,去现场拆开一看,啧,里面是小孩儿的玩具枪,又或者是几块肥皂。

邹杨入警第一次遇到正儿八经的排爆任务,是那次配合禁毒支队抓捕毒贩。

那毒贩自知这辈子算是完了,审讯的时候阴狠笑着,说在居民楼放了炸弹,足够炸毁整栋楼。

现场拉起警戒线,所有群众都被疏散,血液在胸腔烧得滚烫,邹杨那一刻觉得自己化身这个城市的守护神。

在他穿好排爆服准备往里冲的时候,被顾清淮冷脸吼到一边:“不要命了?”

邹杨:“要啊。”

顾清淮扣下排爆头盔:“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留在这儿。”

邹杨:“可是……”

顾清淮没有理他,拉开警戒线逆行而上。

那个时候心里是不爽的,觉得自己被看轻,觉得队长不给自己机会。一直回到队里,他都没给顾清淮好脸。

第一天又接到顾清淮的电话:“我照着昨天拆的炸弹装了一个,给你拆着玩。”

他拿过来一看,心道我就拆一个给你瞧瞧。

却不想,豆大的汗珠迷了眼,他依旧毫无头绪。

他拆不了,他从没见过那么难拆的弹,如果昨天的任务是他上,现在估计尸体都拼凑不完整。

顾清淮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造炸弹的那小子,如果不是被缉毒那边一枪爆了头,我还挺想跟他聊聊的。”

() 邹杨满头大汗:“聊什么?”

顾清淮漫不经心地回了句:“什么脑回路才能把炸弹造得像仙女棒。”

邹杨愕然(),?橒???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被他轻飘飘说成仙女棒。

他因为顾清淮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忘了那是枪林弹雨里杀出来的拆弹专家。

他忍不住问了句:“队长,如果遇到拆不了的炸弹怎么办?”

顾清淮吊儿郎当回了句:“拆不了?跑也得抱着跑到没人的地方。”

他说不出话,见顾清淮嘴角挂上惯常嘲讽的冷笑:“一般来说,不存在这个可能,你可以找你队长。”

烈日当空,邹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眼前闪过惊慌失措的人群,和逆着人流而上的身影。

那是一次世界盛会,会议场馆人流量成千上万,他们接到报案,说在储物柜发现可.疑.装.置,请求立刻处理。

到现场时,顾清淮接了个电话。

他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看到那个云淡风轻把炸弹说成“仙女棒”的顾阎王,脸色一下子变了。

情况危急,这次去了,真的有一去不返的可能。

一个武警部队的领导走过来,问了顾清淮一句:“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顾清淮:“不用。”

他面无表情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帮他穿排爆服。

那天的顾清淮没有任何异常,三个小时后,警报解除,所有人都很高兴。

邹杨却看见,顾清淮红了眼眶。

那个瞬间,他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问了句:“队长?怎么了?”

顾清淮沉默很久,才低低说了一句——

“我没有妈妈了。”

……

冲刺的最后一百米,这个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眼前一切都幻化为泡影消失,只剩下爷爷。

下雨天,他的裤腿挽得好高,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邹杨冲过终点线,分不清眼里满含的,到底是汗水还是热泪。

再见了,排爆服。

再见了,我的战友。

再见了,我热爱的特警支队反恐突击队。

邹杨一步一步走到顾清淮面前,摘下排爆头盔。

他笑着对顾清淮说:“队长,我请求离开特警支队反恐突击队。”

钟意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说话不应该插嘴,这是特警支队的事情,她只是一个外人。

她站在一边,无比希望顾清淮不要答应。

她记得邹杨说起排爆时眼睛里的光,也记得他穿上排爆服因为使命冷峻认真的眉眼。

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职业生涯惨遭夭折。

顾清淮面无表情,应声:“好。”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同痛快。

对上所有人看过来的视线

() ,顾清淮俊脸冷峭没有任何表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邹杨努力笑了下:“你们都去训练吧,还在一个市局大院呢,以后去食堂吃饭我们还坐一桌……”

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模糊,钟意低着头擦镜头,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红了眼睛。

喻行偏过头擦眼泪,陈松柏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只是搭着邹杨的肩,其余人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顾清淮冷脸吼了一句:“一个个杵在原地当门神?武装十公里预备!”

反恐突击队站上跑道,只有邹杨这次不能再和他们一起,顾清淮没事人一样,神色清冷,薄唇抿得平直,训练场上一贯的不近人情,甚至,都有些冷血了。

回头看见钟意,他蹙眉问了句:“有话要说?”

钟意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祈求:“能不能不让邹杨离开……”

自古忠孝两难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开这个口。

顾清淮整个人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戾气:“特警支队几百号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邹爷爷就只有一个孙子。”

邹杨是反恐突击队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一开始她和所有人都不熟悉,顾清淮顾不上她,是邹杨一直陪同拍摄,告诉她高空索降有六层楼高要在十秒之内落地,也告诉她彩虹桥一十多米长距离地面十五米,还告诉她好多好多关于顾清淮的事情。

每次聚餐,他都要喊她一起,明明她只是个外人。

邹杨执行任务后拍的合影,钟意早帮他洗了出来。

当时那个青春逼人的大男孩笑着说:“钟导,帮我拍个照,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出任务,把我拍得帅一点啊。”

照片里的男孩,只露出眼睛,青春无敌,眼里有光。

明明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已经在一个人走向炸弹。

钟意把照片送给邹杨。

邹杨笑着接过来:“谢谢钟导。”

他低声喃喃道:“我们拍照,是因为每次任务都可能回不来。”

他笑:“没想到,这张照片没有成为遗照,却成为我最后一次执行排爆任务的纪念。”

钟意点头,转身要离开,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邹杨叫住她:“钟导,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顾队长每次执行任务都打码吗?”

顾清淮每次执行任务都打码,没有一次报道会带上他的名字,以至于在最开始接到拍摄任务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战功赫赫的拆弹专家是顾清淮。

这样想来,他真的像邹杨瞒着家人一样瞒着自己。

心脏砰砰在胸腔跳动,钟意站定,问邹杨:“所以是因为什么?”

邹杨笑了下,完整转述顾清淮的原话——

“我女朋友胆子小,我怕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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