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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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见到他,醒来不见他,每每睁开眼睛,都再一次体会失去。

此时此刻,她坐在走廊。

像高中的时候等老师念成绩,也像是犯人等一个宣判的结果。

顾清淮问她队长可不可以,她还没有回答呢。

他不知道,她早在心里回答一万遍。

说的不是“可以”而是“我愿意”。

面前出现魏寒没有温度的白大褂。

他低头翻阅她的病历,眉心微蹙,难得严肃。

这样的表情,她在过去三年已经见过无数次。

钟意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还没有燃起就已经被浇熄。

久病成医,她笑,美得没有灵魂:“我的情况又开始反复了对吗?”

魏寒担心:“是不是因为最近那起案件?”

钟意清凌凌的浅色眼睛,波光流转:“说不定我哪天就脱敏了呢?”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确有一种方法叫“系统脱敏”,不断重复创伤直至适应创伤,就好比在最脆弱的地方磨出硬硬的茧,来

保护自己。

她并非不知道,接触和自己经历相关的案件会刺激到自己。

就像是知道自己夜盲却故意不用手电一样,她想要看看到底是疾病杀死她,还是她杀死疾病。

魏寒知道自己的话未必有用,只能在心底寄希望于那位“帕罗西汀()”暋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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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深吸口气,走出医院大楼。

身边人来人往,女孩子们说说笑笑,小情侣十指相扣,孩童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她走在他们中间,像是和他们没区别。只有她知道,其实她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魏寒告诉她,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还告诉她,生病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急于一时。

她不怕生病,她已经病了太久,习惯带着情绪生活。

她就是害怕,在她好起来之前,顾清淮遇到喜欢的人,顾清淮和别人在一起。

她又不能让他等她。

明明是她提了分手,她凭什么让他等。

阳光消失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寒风陡然凛冽,阴云低低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之前距离康复只差临门一脚,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好起来,慢慢变回一个正常人。

现在,潘多拉魔盒被打开,那些黑暗的压抑的快要逼疯她的案件,不断不断在梦境上演。

冬天的雨又湿又冷,转瞬飘下。

钟意没有带伞,走到街边的店面躲雨。

店内明亮的灯光透过橱窗落在身上,她回过头。

一排一排的漂亮婚纱,珍珠水钻璀璨耀眼,映在她清澈的瞳孔。

她周身冷透,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火炉烤鹅和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走在店内,女孩亲昵依偎在准新郎身边。

大厅正中那件婚纱,复古裙摆珍珠装饰。

在一众抹胸、鱼尾婚纱中,优雅得像欧洲上个世纪的公主。

正是赵雪青结婚时、让她一同试的那件。

那天她换好婚纱帘子拉开,是西装革履的顾清淮,清冷出尘眉眼英俊。

恍惚之间,让她觉得现实与梦境重合,而她要嫁给喜欢十几年的少年。

明明早就被订下,为什么半年之后它还在。

钟意自私地希望女孩不要选中它。

怪只怪它美得灼眼,准新娘看向它的目光满是惊艳。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钟意推门而入。

温暖室内,店员正和准新娘解释:“不好意思,这件婚纱早在半年之前就被一位先生预定了。”

婚纱在等它的新娘子。

而她在等她的心上人。

她多想穿着它嫁给他。

那句“我想买下它”没有机会讲,钟意转

() 身脸埋进灰色围巾。

开门的瞬间寒风夹杂冷雨一瞬间涌入,身后店内电视机转播新闻:“近日我市警方破获一起恶性网络犯罪案件,不法分子通过获取私密照片对受害女性实施控制……”

“今日,又有一名心理医生落网,此人正是该交友APP的管理员吴某,警方逮捕他时,吴某正在对一名少女进行催眠……”

“在吴某的住处,警方查获大量就诊资料,经查证,受害者多达二十余人……”

镜头画面一转,是吴明医院就诊的照片,钟意脸色瞬间惨白。

她曾挂过那人的号,是她天生敏感,吴明看她的眼神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

所以她没有去第二次。

新闻播放到最后,打码的受害者病历资料一晃而过。

到某一份时钟意血液从头凉到脚,隔着马赛克依旧能辨别,那一份是她的。

顾清淮一定知道了。

顾清淮不会要她了。

谁会接手一个她这样的麻烦。

钟意推开婚纱店的门,空白一片的脑袋,开始思考很多很多事情。

如果病情恶化,那她需要做好工作交接,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生病,耽误整个摄制组的进度。

她需要从顾清淮家里搬出来,他已经经历太过伤痛,他应该找一个可爱健康的女孩白头偕老。

而不是像她这样的烂人。

把他抛下,又再次靠近。

天色已经暗下来,雨下得比刚才更大。

她没有伞,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风吹过,雨滴打在身上,发丝湿哒哒粘在脸颊。

恍惚之间想起那年除夕,他像上天馈赠的礼物,眉眼含笑出现在她的面前,朝着她张开手臂。

本来……她想今天表白的。

她想告诉顾清淮,队员不可以,队长也不可以,我只要你。

天不遂人愿。

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一直严重下去,会自己杀死自己。

更可怕的是,会对着身边的人竖起所有的刺。

在被伤害之前,先去伤害别人。

倏然之间,所有的风霜雨雪全部远离,有人在头顶撑起一把伞。

伞身倾斜,钟意抬头,视线往上,对上顾清淮轮廓锋利的眼睛。

还是喜欢他,想要拥有他,她应该怎么办啊。

千言万语堵在胸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想说,我生病了,我不应该再住在你家,你放心,我马上就会搬走。

曾经在洪水、火灾、地震现场做报道的钟意记者,此时此刻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偏偏,她什么都没说出来,却先憋红了一双眼睛,心脏在胸腔跳动,闷闷的疼。

看一眼少一眼了,她想。

她太贪恋空气中他的气息,太喜欢睁开眼就能看见他,靠近他,万物美好,所有心伤都被治愈。

她要在今天就搬走,不能再留下,她是个病人,他不应该再被她这样的烂人拖累,他已经很苦了。

她可以一辈子,不表白、不靠近、不逾矩。

她可以和当他一辈子的朋友,远远看着他。

她可以看着他恋爱结婚,看着他鹏程万里。

看着他儿孙承欢膝下,看着他和他的妻子共度余生。

只要他平安顺遂。

钟意垂在身侧的手,指甲陷入掌心。

却在话说出来的前一秒,听见他开口:“钟意,我们在一起吧。”

干干净净的声线,直抵心尖。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心脏猛然一滞忘记跳动。

却又在下个瞬间,重重砸回去,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她怎么忘了,他是顾清淮啊。

路边的猫猫狗狗都不会不管的顾清淮。

前女友生病了,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钟意红着眼睛,倔强不肯让眼泪掉下来:“你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可怜我?”

她的声音已经慢慢带了哭腔,还要故作无所谓地笑,笑的比哭还要难看还要委屈。

顾清淮乌黑剑眉下,一双冷峭凤眼,目光清澈如水:“我不是可怜你,我是喜欢你。”

又是一年除夕,辞旧迎新时。

烟花猝不及防在头顶绽放,世界一瞬之间亮如白昼。

干干净净的字音,重重落在心底,烫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风声雨声都变成背景音,模糊一片,只有眼前的人,眉眼英俊,轮廓清晰。

少年爱意不渝,至死方休。

顾清淮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干净温柔,恍然还是十六七岁时、她初初遇见的他。

“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你回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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