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嗯,唔,真是不好懂。不过,讲成交欢就比较好懂了。」嘉杏衝着蓝晏清笑得一派纯真,蓝晏清眼睫颤了颤,垂眼含糊的敷衍一声。
嘉杏还没见过蓝晏清露出这种表情,歪着脑袋细细打量半晌,疑问:「晏清,你这样是不是在害羞啊?」
蓝晏清故作大方回应道:「不是,今日穿得多了些,有点热。这种事和吃饭一样寻常,不需要害臊,但是纵欲过度就不好了。妖是反常而生,难免会比较容易将精力耗在这些事情上,你往后也要远离那些淫乱的妖邪才好。」
「我不会那样啦。我懒得动,光顾着长叶子、开花什么就觉得累啦。」嘉杏咧嘴笑:「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妖怪,不然也不会和蜘蛛精他们吵架啦。」
蓝晏清还是放心不下,多提醒他一句:「凡人之中也有性淫者,而且有许多道貌岸然的人,你也要当心。」
「好难分辨啊。那我到时候问你就好啦?」
蓝晏清正色道:「你要自己学,不能总是靠我,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边。」
嘉杏愣了下,收歛放松的笑容附和:「你说得对。是我没想这么多,你是人,来来往往的不会老是在同一处,是我自己习惯待在同一处了。嗯,我会自己小心的。」
夜里,蓝晏清在睡前不经意的想起了替嘉杏取鱼刺的事,碰触到那样柔软的唇舌,嘉杏哭得满脸是泪,那么可怜,彷彿是他在欺负那树妖,情景说不出的曖昧。他不该有那些淫邪綺念,心中更厌恶自己了。他想,他对嘉杏是有好感的,不过他的喜欢只会害人,所以他并不想有所表露,只给予一点朋友间的关怀就够了。
夤夜时分,擎封又喝醉跑来了。
蓝晏清看着不停喊着自己的男人,内心感到无比厌烦,不禁想着:「原来我以前也是这样么?那么烦人……」他从前也是一有机会就要找盛雪,见到面以后又巴不得能将人时时刻刻留在身边。即使是一般要好的朋友和手足也不至于想要成天腻在一块儿,擎封的作为太像他了,每每提醒他自身的丑态,所以他又更厌恶看到擎封。
擎封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他修为这么高,轻松就能飞进园子里。碰巧蓝晏清深夜醒来没了睡意,想到外面走走,撞上了要潜到房里的擎封。
「晏清,我想你了。」擎封浑身酒气走过来拉住蓝晏清说话,似乎没察觉蓝晏清有任何不悦,他知道蓝晏清的修养很好,绝不会口出恶言,也知道自己是仗着对方脾气好才越来越得寸进尺,不过这也是一种试探,他希望蓝晏清能快点忘了过去的旧爱。
蓝晏清问:「你怎么又喝得这么醉?这回又是为了何事?」
擎封摇头回答:「对不起,我应该把酒带来和你一块儿喝的,但是我并没有醉,只是喝得多了些。这么晚了,我想你也睡熟了,没想过要打扰你,本想悄悄来看你一会儿就走的。你这么晚还醒着?」
「只是醒来喝口水。」蓝晏清随便说了个理由敷衍。
擎封微笑说:「那我们真是有缘啊,我想见你,你刚好就醒了。对了,怎么不喊那妖孽来倒水就好?」
蓝晏清知道擎封多疑,凡事得先下手为强,于是抢白道:「师兄真的是为了见我才来的?可是你来这儿没说几句就问起那树妖,每次来你都要问他的事,师兄是不是很喜欢那树妖,想讨回去却不好意思跟我提?」
今晚星光稀微,擎封看蓝晏清脸色不太好,还对他提出这番质疑,难道是在吃他的醋?虽然只是猜测,擎封也很欢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晏清是在吃我的醋?」
蓝晏清忍着翻白眼的衝动,无奈冷淡的回话:「没有,只是不想夺人所好。你要是真喜欢那树妖,还你就是了,何必每次来都要向我提起他?」
擎封藏不住笑意,抓着蓝晏清双手哄说:「好、好,都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我只是怕那树妖惹你嫌,担心他没伺候好你,我怎么可能瞧上一个丑八怪……」
蓝晏清看擎封深深望着自己,顿时有些毛骨悚然。他知道擎封其实生得很好,俊朗瀟洒,高大挺拔,加上修为匪浅,在修真界的名气和声望都远远胜于他这个晚辈。擎封之所以当了那么久的散修,是因为他很强大,强大到不屑去任何一个门派,歷练又深,从前也是蓝綃很看重的弟子。
修真界有传过一阵子的緋闻,都说擎封恋慕自己的师父蓝綃,或是说蓝綃对自己的大弟子有情意,但谁也无法证实。蓝晏清对这类緋闻没兴趣,他只知道现在擎封盯上了自己,他有些自身难保,但他退不得,身后还有个嘉杏……
擎封话音低沉而温柔对蓝晏清说:「晏清,我想你想得不得了。你这样聪慧的人,不会看不出我对你的心吧?」
蓝晏清没想到他忽然表白,不禁困扰皱眉,垂首不语。
擎封接着讲:「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忘不了的旧爱,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不会放弃的。」
蓝晏清抬头看他,有些好笑道:「你怎么认为我有什么旧爱?」
「你藉着长生棺到幻阵里,不就是想和旧爱长相廝守?过去这长生棺的事我想我知道得不比你少。」
「没有什么旧爱,只是躲仇家不行么?像我这样的,一旦落魄了也会有不少仇家想落井下石的。」
「有我在,谁敢?」擎封听到他这样说便心疼了,握紧他的手承诺道:「我不会让人伤你分毫,你就做我的道侣吧。」
蓝晏清面无表情回望他,驀地浅笑说:「我不想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自从在长生棺见到你,我就认定是你了。你担心我不够厉害,护不住你?」
蓝晏清不可能答应擎封,也不想现在撕破脸,只得放软态度应付道:「此事重大,容我再想想吧。」
擎封看他并不是拒绝,也瞧不出抗拒的样子,就认定此事早晚要成的,心里欢喜得不得了,突然抱住蓝晏清往对方颊面上亲了下说:「好,我等你。你可以慢慢的想,直到我回来。」
「师兄要去哪儿?」
擎封被关切去处,高兴的回答:「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暂时道别,近日有个秘境要开啟,我与你其他师兄、师姐都要去探一探,不确定要花多久时间,短则一、两个月,但也可能得几年才回得来。那秘境相当凶险,我不敢贸然带你一块儿去,不过我一定会回来,这里有一些丹药,功效都註明在这玉简里,你按自己的情况服用,等我回来好么?」
蓝晏清收下那些东西,抬眼对擎封微笑道:「祝你一路顺风。」他真心希望擎封快点走,不必回来了。
擎封不知蓝晏清心中所想,只觉得蓝晏清笑起来比任何事物都好看,情不自禁抱住蓝晏清吻上。这会儿不是在颊上香一口,而是亲到嘴上,含着唇瓣吮吻。擎封行事作风一向明快俐落,对待蓝晏清却也不由得有些谨慎,他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自然想好好善待。这一吻有些粗獷,他贪婪而压抑的轻咬蓝晏清的唇,也知道蓝晏清吓得浑身僵住,于是缓下动作,心中怜爱不已。
蓝晏清不是不想挣扎拒绝,但他忍住了。他早就预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就当作是被什么脏东西咬了吧……但这比他所想像的还要难受和噁心。一想到他也曾这么对待过盛雪,越觉往事不堪,当擎封松口放了他时,他几乎都要吐了。
夜色深深,擎封只以为蓝晏清吓傻了,安慰道:「我捨不得和你分开这么久,一时没能忍住,你不怪我吧?」
蓝晏清低头轻喘,勉强摇头,擎封又自以为是的哄了几句才走,等对方一离开,确定人不在附近了,他抓着走廊柱子往院子里呕吐。
擎封太噁心了,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杀人的心都有了,但顾虑得太多,硬生生忍下来。蓝晏清这天没吃什么,乾呕了一会儿也吐不出东西,靠在柱子上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是真心喜欢盛雪的,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噁心人的事?他知道擎封也是真心喜爱自己,但擎封做的事也和他一样的糟,毕竟不是两情相悦,所以再怎样勉强对方接受都是伤害。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是现在才懂,只是过往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如今自尝恶果,也是悔不当初。
「还要看多久?」蓝晏清叹息似的轻喊。
少顷,一道高瘦的身影慢慢从走廊一端的暗处显现,嘉杏握着一条帕子小心翼翼走近蓝晏清递出。蓝晏清接过帕子擦嘴,转头看向他问:「哭什么?」
嘉杏皱起脸,终于哭出了一点声音,像个孩子似的哽咽道:「对不起,我、看到你好难受,被欺负、可是、可是我不敢出面。」
蓝晏清看他哭成这样,反而轻笑出声,拍他脸说:「别哭,丑死了。不怪你,是我让你不准跑出来的。」
早在此事之前,蓝晏清就告戒过嘉杏说:「擎封看上我了,将来要是他对我……不管做任何事,你绝对不能跑出来,绝对不行。我自有办法应付。」
蓝晏清看嘉杏哭得停不下来有些伤脑筋,这才想起他好像没怎么哄过谁,从前盛雪那么自立自强,根本不需要他哄,是他没事找事硬要凑上去的。
「我说故事给你听吧?不哭了?」蓝晏清牵嘉杏回屋里,嘉杏努力停下哭声,但仍忍不住抽泣,鼻子都红了。
「不要听故事。」嘉杏想到自己无力救朋友,难受得又想哭。
蓝晏清看他又皱起脸,有些慌:「那我煮甜汤给你喝?」
「呜。」嘉杏摇头。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嘉杏也不想害蓝晏清困扰,吸着鼻子努力说话:「我没事,我、我,唔,先走,呜呃……」
「就在我这里睡吧。」蓝晏清叹道:「放你走,你又要随便蹲在角落睡了。」
蓝晏清让嘉杏睡床上,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嘉杏一脸同情的瞅着他哭,他只好胡乱说些东西逗嘉杏,再三安抚对方说自己无碍,嘉杏才慢慢入睡。而他自己彻夜无眠,嘉杏太在意他了,就像他同样在意嘉杏,但这不是好事。他这样的傢伙,不值得让嘉杏流眼泪。
一整晚嘉杏好像都在做噩梦,不时皱眉发出梦囈,蓝晏清不时注入灵气一面出声安抚,才让嘉杏渐渐安定下来。
蓝晏清想了一整晚,蓝綃的洞府是个很好的修炼之所,虽然不知道擎封会离开多久,但他还想带着嘉杏在这里修炼,累积一些实力。至于擎封给的药,不拿白不拿,有一些对嘉杏好的药也分着服食了。
除此之外他也留了心眼,曾趁着擎封不留神时,用一件法器留了一些擎封的气息,只要擎封接近千里、百里以内,法器就会有反应,如果擎封从秘境回来,他也能趁早带着嘉杏离开。
不过或许是那秘境凶险,三年过去了,擎封都没有出现,半点风声也没有。蓝晏清恢復了八成的修为,虽然远远不如全盛期,但要带嘉杏离开擎封的势力范围也绰绰有馀了。他认为嘉杏还是应该待在相较单纯的地方才好。
由此一路往西北移动,有个叫沁泽的地方,比西盛国还要北边的偏远地带,是无主之地,外围终年都是蓊鬱密林,藏有许多危险,但是据说深入到沁泽的中心就没什么危险,因为没什么秘宝藏在那里,仅有几道灵脉的旁支匯聚,吸引不了一般修炼者。但沁泽越中心的气场越纯粹,所以无论人或精怪、妖鬼,谁都能在那里修炼,那一带的妖魔通常只求修炼速成,不想潜心久居同一处,这种地方又吸引不到其他修炼者,所以一直乏人问津。
不过能够好好修炼,环境又单纯,岂不是很适合嘉杏?蓝晏清也问了几次嘉杏的想法,嘉杏都答应了。
第三年的冬季,嘉杏和几隻貂在雪地里玩耍、打滚,蓝晏清到园子里找他,看他在山坡和那些小动物笑闹,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他喊来嘉杏,嘉杏起身撢了撢衣袖朝坡下一跃,轻盈飞过来面前,他看嘉杏毛绒绒的风领上沾了几片雪花,替他拨净后说:「我们去沁泽吧。」
嘉杏愣了下,微笑答应:「嗯,知道啦。」
蓝晏清仔细观察嘉杏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好像和平常一样,这才稍微安心下来,看来嘉杏对他也仅仅是有些好感,还不到难捨难分的地步,但认清这点的同时他也有点落寞。
嘉杏说:「晏清,我去收拾一下就来。」
「去吧。」
嘉杏点头,带着笑容跑开,转身背对蓝晏清以后那抹笑意就像雪花一样不见了。他跟随蓝晏清这些时日,学了许多事,也不是当初懵懂的傻妖精,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懂得蓝晏清并不需要他呢?
他都明白,蓝晏清对他好或许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遗憾,儘管他不是那个叫盛雪的人,他也希望蓝晏清能好起来,更希望尽量陪伴蓝晏清。他还懂了感情的事无法强求,自从看到擎封强吻蓝晏清,他后来又做了一阵子的噩梦,但是哭久了也知道哭是没用的。
嘉杏不愿意成为蓝晏清心里的负累,也知道感情唯有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才会开花结果,他再不捨蓝晏清,蓝晏清对他也不是那样的感情,只是把他当替身吧,现在已经可以了,他和蓝晏清应该要告别了。
前往沁泽的旅途,嘉杏由衷希望能留下一点回忆,他想珍惜最后这段时光。
所以不能再哭了,他希望蓝晏清只记得他笑的模样。就算脸上身上都有伤疤,他会笑得很开心、很好看,然后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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