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梁轻樾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和罗恬恬煲着电话粥,身边电风扇呼哧呼哧地吹出热风,烦躁难耐。
“轻樾你知道吗?曹斌好像下个学期不会来学校了,听说跟着他表姑去了深圳打工来着。”
“曹斌吗?他成绩不是挺好的?”曹斌在她印象中成绩在班里中等的样子,但学习非常认真认真,难以想象他下学期已经不来学校了。
“害,说句难听的话,我们学校普通班前十能上个大学已经不错了。要是家里有关系,我觉得早点出去打工不会吃亏。”
梁轻樾若有所思,想起了那天与梁裕争执的场面,半晌却不知道回些什么。
那头罗恬恬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突然觉得有些感慨:“轻樾,作为好姐妹我真的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们俩以现在这成绩三本都够不上的,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过几天高三就开学了。”
这句话,她在前几天也听过。那天梁林站在她工作地方,面色冷漠地望着她,然后问她: ? ?“姐,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没有质问她为何骗了他,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便一言不发地走了。那天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她也忘记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决定同梁林说自己在补课,或许在潜意识里认为现在打工是不对的。但就算梁林意识不到,她也明白自己与梁林始终是不一样的,他有奶奶,可她却没有。现在的她只能攀爬在梁林上才能得以喘息。高三各类费用的支出都比以前要多很多,她没有安全感,这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
整个暑假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心中的躁动远比夏季高温来得猛烈,却只愿沉默着,在沉默中自我焦虑,像一只自我囚困的困兽。
但生活就是这样,糟糕的心情会带来一件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她与任翔分手在了暑假的最后一天。
那天罗恬恬打电话过来,说起了任翔的八卦,听说有一个女孩子在追求他,是教练的女儿,然后他俩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男人嘛,就是这样,尤其是任翔在c市集训,c市可不比我们这小地方,那可是花花世界,变心迟早的!尤其是女方还是教练的女儿,这不得好好把握住!要我就说......”
罗恬恬的话多而嘈杂,这让梁轻樾有些烦躁,找了借口挂了电话,说到底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内心深处却似早已有了准备一样。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十分准确,整个暑假她和任翔通话次数在逐渐减少,好不容易通一次电话基本以吵架结束,问题在她。繁重的工作和未来的迷茫逐渐让她变得敏感,而任翔的声音里却总透露着他对未来的期待,这让梁轻樾焦躁不耐。
梁轻樾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带着愤怒打了电话过去。
任翔在电话那头解释了很多,可等到她问他为何最近不愿打电话过来时,电话那头寂静的电流声让人无比刺耳。梁轻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这样把,我们先分手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
她与任翔在一起地突然,分手一样也突然,像夏天的一场阵雨,在晴朗的天里来得那样突兀,又是那般戛然而止,不久地面干燥,空气恢复燥热,什么都没留下。
可待她落了电话,望着窗外如火的晚霞,方才的愤怒已经消失殆尽,涌现的便是从上到下充斥整个身体的难过,等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已经湿了,她擦了擦眼泪,转头却发现梁林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像是被窥见了什么,梁轻樾有些难堪,她推开梁林跑了出去。
她以为梁林找不到她,可她望着眼前递过来的一盒牛奶,瞬间有些无奈,他看来还记得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总喜欢喝这个。
拆开牛奶盒,牛奶温润绵密的触感从口腔延绵至胃里,这是食物所特有的安慰,给予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梁林望着眼前哭红鼻头的梁轻樾,他有些心疼,直接伸手用手背擦拭了她脸上的眼泪,说:“哭得丑死了。”
“眼里进沙子了而已。”梁轻樾拍开他的手,转过头去。
梁林也不恼她的谎话,走向天台的护栏边,说:“小时候你一不开心就会来这,后来天台门锁上了,你还特地配了把钥匙,后来我也拿着你的钥匙又配了一把。”说完,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扬了扬。
他还记得,母亲葬礼的那一天,梁轻樾没有落一滴泪。可是只有他知道,母亲死去的那日她抱着自己在这一方天地看着夕阳哭得有多么伤心。从那以后,梁轻樾很少再来这里,结果倒是成了梁林的秘密基地。他一直觉得,也只有在这里,梁轻樾才会允许她自己是那日那个痛哭无助的小女孩。
梁轻樾这个暑假过得十分平静,但就是因为平静才奇怪,但他却无暇细想,直到今日他才明白,那个表面看上去如此正常的梁轻樾内心是有多么挣扎与迷茫。那日他看着梁轻樾在街头发着传单,心中第一个想的不是她骗了自己,而是涌现出了无力感与无止境的愧疚。他好像记得她很久之前是一个那么任性的女孩。
此时梁林的表情看上去比她还要忧伤,梁轻樾望着他,如是想。
夕阳逐渐落入天际线,没了踪影,城市的点点星火逐渐点亮,照亮了整片夜空,在城市里,远没有所谓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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