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停着熟悉的汽车,是梁裕回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才敢踏入那个家。
梁裕一身酒气,一地的酒瓶,醉倒在沙发上。这样的景象对她来说又熟悉又陌生,她走过去,将梁裕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那阵阵酒气差点让她呕吐,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钱呢?”
梁裕被突然给拉起来显然有点不愉快,皱着眉头睁开眼睛,见是梁轻樾,突然有些不耐:“你还敢我问钱?梁林那小兔崽子不把钱给我,竟然给你去乱花掉!真的是姐弟情深,无法无天了!”
梁轻樾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梁裕的话,但温和平静的面具始终维持不住了,语气也不由地加重:“那个钱是梁林的!你必须还过来!”
梁裕这样一听便来了脾气,一拍掉梁轻樾的手,起身摇摇晃晃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还是你们俩的爹吗?你们俩的钱就是我的钱!老子辛辛苦苦养大你们,钱已经换了那辆车了,要是以后还指着老子给你们读大学就别在这找不痛快了!”
梁裕前几个月开黑车被抓,车也被押了,要近三万的罚款。吃饭的家伙也没了,根本凑不到钱,直到昨天拿到了那学费才凑齐罚款拿回了车。
听梁裕这样讲,她实在是忍不了了,那钱是梁林的,是他读书的钱,也是她俩今后生活的钱。梁裕就这样轻飘飘地要过去了,轻飘飘斩断了她的未来,她突然特别难过起来,周围的景物似乎都在摇摇欲坠,“碰——”的一声摔门声又将她带回现实,她开始怨恨世界的不公,又怨恨自己来。
恍恍惚惚之中,方才梁裕那张酒醉的脸也逐渐扭曲起来,她突然想起那一天来,梁裕也是这样的一张脸,骑在母亲身上,拽着她的头发,砸向地面。
母亲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不是痛苦,不是怨恨,就是那样白着一张脸,眼睛空洞地望向她和梁林。周围洒落的酒瓶和现在如出一辙,她现在才意识到,当时她看到的是一张燃尽烛火般绝望的脸,她想现在她的样子也比当时的母亲好不到哪里去。
当时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她记得她是那样冷静,还记得要捂住梁林的眼睛,死死地将梁林拉出去。屋内母亲尖叫起来,周围也吵吵闹闹的,隔壁的好心奶奶将姐弟俩带回了自己家,随后便是一大群人闯进了家里,街坊邻居窃窃私语八卦着。
“这梁裕真的不是个好东西,每天小孩不在家就开始打人…真实遭天谴的…..”
“真是可怜了这对姐弟……”
“是啊……酒真的不是个好东西…我今天非得让我家男人把酒给戒了不可……”
“啧啧啧……这种事我们这些外人哪管得了啊……”
“这种日子……要是我一条绳子吊死算了……”
“诶……”
是啊,这样的日子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忽的瞥见阳台那条蓝色的裙子在她眼前左右晃动着,就这样孤零零地,一下又一下,来来回回的,就像簌簌而下的落叶一样。
“啊——”梁轻樾抱头尖叫起来,跌落在了地上,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死死地抱住脑袋埋了进去,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着。
“还回来啊!还给我!还给我!”她咆哮着,额头已经冒出冷汗,身上湿了一片,胃里也开始隐隐抽痛着,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脑袋发麻,身体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
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是那样绝望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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