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多时,就连领口处那段脖颈也浸了红。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某种艳花的孢子恣意寄生着、烧灼着。妃色瓣子覆满半身,状貌奇诡而糜丽,竟然不曾削减他半分风姿,反而映得他艳比芍药,烈烈国香。
成璧被这密密麻麻的红斑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自己喉咙处也隐隐发痒,连忙在他肩膀上推了下,“这是个什么怪病,还敢晒太阳?快收回去。”
“娘子觉得恶心么?”阿蛮语声沉静,眸光却微微黯淡。
“多少有一点儿。”
若是对着皇叔,她倒还需斟酌着说话,就算是瞧见了什么腌臜模样也得胡吹乱捧一气。所幸那人一贯分外争强要脸,在她面前从未丢了男儿颜面,饶是她一副好口才也无处施展。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个不熟识的小贼,她没得顾忌,自然是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阿蛮听罢默了会,独个将衣袖挽好,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
成璧在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更觉此人城府甚重,乃是阴险毒辣之辈,不由得益发小心谨慎起来。
“方才不是吃了药,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这疹子就是吃了药才发出来的。”阿蛮轻声说着,“至于为何吃药……自然是因还有别的病。”
成璧点头,“那你,倒也可怜。”
阿蛮垂眸不语。
成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小几上正摆着个漆木的水碗,碗边散落着半枚腊封丸药。那药色泽棕褐,上头还有新掰开的痕迹。她默思片刻,随即伸指将那药丸摄入掌中。
“娘子若还有疑虑,大可以把这药拿去验看。只是药丸外头的封皮,娘子拿去也无用,不如交还与我?”
他神情澄澈,倒是没什么藏私之意,闷气也只生了一小会的功夫,自个便缓过劲了。成璧听得不解,便问:“要这蜡皮子来作甚?”
阿蛮从怀中掏出些攒了许久的腊壳儿,有些难为情地道:“大胤境内物阜民丰,域外却荒僻苦寒。在我家里,这些都是极贵重的物资。”
“这倒奇了。你这小贼,明珠随手就予了旁人作礼,怎么把些破烂收作宝贝?”
“夜明珠乃天地造化所蕴,谁找着就是谁的,原不费什么功夫。我家后山有座矿脉,这样的成色,偶尔也能捡着三两个。”
他将手里的蜡衣团成长条,又从自己衣衫上揪了截棉线,一面不紧不慢地做着,一面道:“娘子是贵人,家中想必自有供奉,应当不晓得这蜡衣要靠人力与智慧,历经养虫、收剥、制蜡三步方能成型。寻常的物件,凝结着中原人千百年的辛勤历史,像我们这些外域之人即便眼下就开始学习造物,也只能学着点皮毛,个中神韵,没有三五十年着实学不来呢。”
这话说得倒是深有见地。
成璧定睛看去,只见阿蛮手中那物已经现出雏形,细细长长的一节,上头斑驳的纹路已被手心热度捂得熨平了,当中还嵌了根燃线,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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