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喔??」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抱进怀里,「有没有受伤?不怕不怕??」
惊魂未定的徐慕曦把头贴在奶奶胖胖的肚子上,闷着声音问:「奶奶??你怎么有菜刀?」
「我刚刚出来找你,走到这里就听见你们的声音,还听他说要打你,就赶快跑回家拿刀吓他啊??」
那天晚上,徐慕曦在被窝里问身旁的奶奶:「奶奶,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丢他石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是会丢人家石头的小孩。」安静的夜里,奶奶的声音和鐘摆一样让人安定,「如果你真的丢到人家,我明天就带你去道歉,不过最重要的是,就算你真的做错事情,也不代表他可以打你??」
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是被接回爸妈家之后。
那时刚上国中一年级,有天的美术课要带彩色笔,慕曦忘了带,只好和邻座的女生借。
那个女生带来的彩色笔很旧,有一半都已经没水了。徐慕曦耐心地涂了几个顏色,还是决定向其他同学借,因为两个人一起用那盒彩色笔的话,是不可能在课堂结束时交出作品的。
隔天晚上,妈妈接到导师的电话,说慕曦把隔壁同学的彩色笔画到没水,那位同学的妈妈很生气。妈妈二话不说,隔天立刻到文具行买了一盒全新的高级彩色笔,还把慕曦叫到客厅,要她打电话跟同学道歉,明天再把新的彩色笔带给人家。
「她的笔我只用一下下而已,而且我用的时候就已经没水了!」徐慕曦着急地解释。
「如果你没做这些事情,人家怎么会那样说?」妈妈语气严厉地说完,把家用电话推到她面前。
徐慕曦倔着表情不肯打。她说:「你可以问奶奶,问她我是不是会用光别人的彩色笔,还厚脸皮不承认的人。」
「徐慕曦!」
爸妈从不连名带姓地喊家人名字的,所以当妈妈连着姓叫她时,代表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你现在不是在那个落后的地方,这里是都市,要讲礼貌,有教养。」妈妈平復了一下情绪,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单薄的双肩,「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自私的小孩。但就算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要是这件事传出去,爸爸那么有名,声望那么高,大家会怎么想他?要是这件事传到妈妈的学校来,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妈妈?到时候大家会觉得我们很小气、斤斤计较、弄坏别人东西还不赔,妈妈跟爸爸还怎么做人?」
听着妈妈温和却不柔软的话语,慕曦突然懂了。
在每个大人心中,是非的量尺都是不一样的。他们会讨厌量尺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会觉得某个人粗俗,觉得自己高某些人一等。而且他们要打人之前,不会先扬起长棍说:「小心我打你!」他们甚至不会让对方知道我其实很讨厌你。
那她心里的尺与秤,应该调成谁的标准呢?
调完了之后,是不是就会变成那样的大人呢?
那晚,慕曦掛着两行泪,打给邻座同学道了歉,然后回到房间,把彩色笔放进书包里。
她不应该自私地只想着自己。她应该放弃她的面子,好维护爸爸妈妈的面子。毕竟在大家看来,爸妈的面子比她的面子珍贵多了。
反正道歉是绝对不会错的。
好几年之后,她再度被看不见的长棍击中。
这次不用别人教,几年下来,无论她究竟有没有错,她都已经能放下自尊,自动自发地道歉了。
可是那一天,她要委屈自己道歉的那天,一个高大淡漠的男生蹲在她面前,语气温柔而坚定地对她说:「徐慕曦,哭什么?你什么也没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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