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所谓的「父亲」,世人口中的「爸爸」就是这种感觉吧?
朱瑯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更重要的是,整座净修罗寺里,只有尊善会正眼看他。
扣除尊善和读心老婆婆,其他人对朱瑯大多怀抱偏见。
「知道吗?那傢伙在和寺主战斗时,他的皮肤蜕为蓝色,嘴巴还长出獠牙??」
「果然是恶鬼,不明白寺主为何收留他,收留就算了,还教他净力运行,怎么想都不是明智的决定。」
「说是要培养继承人,尊善先生说那小子有天份,说他有资质。」
「天份?你是指破坏的天份吗?自开始修炼后,那小子烧掉的东西可多了,先是围墙,再来是屋顶,修寺都不晓得花多少钱去了,嘖!」
「我向来支持尊善先生的每一决定,但这次真的不行,把那恶鬼留在身边,有朝一日必招祸患。」
「闹神明的场,砸神明的桌,最近听说连神明的钱都敢偷,我看大难不远,我们铁定会被那隻恶鬼拖累。」
不是听说,朱瑯确实连神明的钱都敢偷。
说是失去自由也不是完全失去,偶尔,朱瑯会假借跑腿名义出寺玩耍,而打混摸鱼的钱,自然是从功德箱里摸。
朱瑯都会在深夜下手,趁大伙入睡,四下无人,他会撬开功德箱的后门,从中摸几十块出来,也就一瓶饮料、几包零食的钱而已。
一次扫光太嚣张,也得留一些给神明花。
他怕的不是从未降临世间的天罚,而是怕尊善难做人,朱瑯自己也很讶异,他居然开始顾虑尊善的感受。
他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这些行为尊善全看在眼里。
透过净力运行,闭目开啟「心眼」,尊善闔眼打坐也能观望寺里每名成员的一举一动,更别提朱瑯体内的火侯特旺,气力旺盛,更好察觉,那隻顽皮小鬼哪怕从地拾起一根睫毛,尊善也能马上发现。
子时,在恶鬼偷偷摸摸,躡手躡脚躲回房后,确定朱瑯熟睡,心眼见孩子体内的气力平缓,尊善便会悄悄离开寮房,走到功德箱前补钱。
尊善每天都会清点功德箱里的金额,一旦有少,代表朱瑯那天有提款,缺多少,尊善就往里头补多少,将缺少的金额还给神明。
见寺主又站到功德箱钱投币,恰巧路过的职员忍不住问:「寺主,这么晚了还添香油钱?」
尊善露出没辙的笑,同时比出「嘘」的安静手势,要职员别见怪。
职员随即从尊散脸上看出端倪:「难不成那小子偷香油钱的事是真的?」
「没什么,就几十块钱的事。」尊善重新将功德箱锁上。
「怎么会没什么?这很有什么啊寺主!几十块钱也是偷,偷一元和偷一万都是偷,更别提还是偷神明的钱财。」职员认为尊善把朱瑯宠坏了:「偷东西就是不对,您应该导正那孩子,而不是一直替那孩子善后。」
「看到想要的东西,没直接用抢的,代表那孩子已有所顾虑,他正往好的方向进步。」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寺主??」职员抹了把脸。
尊善想得更远,想得更深,他不想让孩子憋坏:「十五岁恰好在叛逆期,这年纪的孩子多半会想独自在外溜溜,街上的事物都很新鲜,难免会有物慾,多少会有想买的东西,几枚铜板就当作零用钱吧。」
「想给零用钱就直接给他啊,何必这样一偷一补?」
「直接给他才不会收呢。」尊善笑道,他当然知道偷东西不对,偏偏他比谁都清楚,朱瑯不会接受劲敌的赠予,所以才透过这种方式,将功德箱作为转帐机,跟神明借一下帐户:「这事你就当作没看见,别让其他人知道,别看那孩子蛮不在意,他其实很要面子,经不起别人说他贼人。」
「寺主,恕我直言,你太纵容那孩子了。」职员双手叉腰,用鼻子长叹。
之于纵容一词,尊善笑得深邃:「或许,我是在纵容自己。」
或许,他只是在纵容自己内心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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