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公关出去的白象街找,到了路口,夫人吩咐一拨人上大马路,一拨人去学校。
去哪一边,正当犹豫不决时,陆闻恺想起小学附近有座琵琶山,是块私地,上头有座私人官邸。由于整座城就建立在山上,琵琶山虽不算高,却是俯瞰城市的去处。
他接陆诏年放学的时候,若是到早了,就去山上转转。有好几次,陆诏年见他从山上下来,问他那上面有什么。他哄小孩,有蝴蝶。陆诏年吵着也要上山,陆闻恺带她上去了,可是天气冷,山上就只有冷风。
从陆公馆走到琵琶山,至少三公里。平时上学放学,陆诏年和他一起,可这夜里,她一个女孩子独自走过去,不知道有多危险。
陆闻恺一面期望她不会走这条路,一面期望能快点在这条路上找到她。
来到小学附近,陆闻恺一个人上了山。
火把快烧尽了,陆闻恺加快了脚步。
“幺小姐……”
遥远的呼喊从山下传来。
陆闻恺亦出声:“陆诏年!”
陆闻恺踩进高高的野草丛,呼唤着。月光洒在山丘上,蟋蟀叫着,飞虫跳到他手臂上,陆闻恺背上汗溻了。
忽然捕捉到一抹影,陆闻恺快步跑过去。
“陆诏年?!”
陆诏年闻声回头,向前扑倒的动作一下没收回来,摔了下去。一丛丛花被她压倒,她慌里慌张地爬起来,颇恼:“哎呀!”
火光映照脸庞,陆诏年抬眸瞧着陆闻恺,一时不敢看似的:“我的蝴蝶……”
陆闻恺蹙眉,不等陆诏年说清,怒吼道:“你发什么脾气要三更半夜跑出来?夫人担心得不得了,跟着整个公馆的人出来找你!”
“我……”
陆诏年瘪了瘪嘴,不知哪来的眼泪,顷刻夺眶而出。
“还好意思哭!你哭什么哭!”陆闻恺一把拽起陆诏年手腕,将人往回带。
陆诏年挣脱着,不愿离开:“我的蝴蝶被你吓跑了!”
“什么蝴蝶,”陆闻恺回头,“你神经发了半夜来捉蝴蝶?”
“我……”豆大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她蹙眉,“我要给你的。”
陆闻恺愣住了:“陆诏年,不许撒谎。”
“我没有撒谎,今天这么多人祝贺我,可是却把小哥哥忘了……我能考上学校,都是因为小哥哥。我什么都有,可是……可是都不是我的,我想做蝴蝶标本送给你。”陆诏年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何时,陆闻恺怔怔松了手。陆诏年抬手抹泪,手腕上有道明显的箍痕。
“喂。”
火把熄灭了,陆闻恺的无措好像得到了黑暗的保护。他伸出手,将女孩揽到怀里。
“笨蛋,别哭了。”
“可是,可是蝴蝶……”陆诏年抽泣着。
陆闻恺捧起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抹去泪水。
“回家吧,我们。”
陆诏年吸了吸鼻子,鼻涕擦在陆闻恺衣袖上:“黑黢黢的,我怕。”
陆闻恺背起陆诏年:“我看得清。”
“我绝对不会把你弄丢。”
“再也不会了。”
他们是从那天起变亲密的?
似乎从那天起,陆诏年便小哥哥长小哥哥短了。
*
“小哥哥……”
暗夜里,陆诏年发出细蚊似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男人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对他。
月光为他披上朦胧的面纱,离近了,才发觉他的五官比从前深邃,轮廓更加硬朗。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陆诏年忍不住将心事说了出来。
陆闻恺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回来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小声点,别吵醒他们了。”
“你为什么回来……”陆诏年迈步,踩到他的鞋。
他们离得这样近,像还未长大的兄妹。慌张错乱的脚步中,她压着他抵在了钢琴上。
“我是说我要回房间……”陆闻恺任由陆诏年挨着她,他一手托着她背,平衡重心。可他终于意识到这样不合规矩,错身站到了旁边。
“忽然忘了路,就坐在琴凳上吸了支烟。”
陆闻恺顿了顿:“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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