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难免颠簸,海盗趴在后座,摇头晃脑的。温鲤也头昏,软乎乎地抱怨说,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陈鹤征玩惯了山路,技术很稳,轻笑着说:“秘密。”
才不会告诉她,他在这附近转悠了半个月,才找到一处又清净又漂亮的好地方。
下了车,走上观景台,黄昏下的城市尽收眼底,美得壮丽又辽阔。天气晴朗,不算冷,风吹过头发和脸颊,肺腑一清。
温鲤站在那儿,世界布满盛大的光,蔚蓝的天就在她眼前,安静的,也干净,让她有一种新生的错觉。
海子的那句诗——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陈鹤征在她身后,靠着车头,风吹他的发梢和衣摆,桀骜的感觉很重,耀眼又勾人。
他再一次对她说:“鲤鲤,让过去的过去。”
这次,她笑了下,回头看他,要说什么,大狗忽然看住某个方向,开始狂吠。
陈鹤征以为是兔子或松鼠,耳边一阵怪异的风,有什么东西丢过来,碎在他脚边。焦油混着橡胶的味道,涌入呼吸,接着,火光燃起,迅速舔舐他的衣摆——
□□。
战争时代用来对付坦克的东西。
玻璃瓶里填装混了增稠物的燃料,瓶口塞布条,用汽油泡过、点燃,朝目标扔掷。瓶身碎裂后,混了增稠物的燃料会附着在目标上,持续性燃烧。
带着火焰的瓶子,一个又一个,落在陈鹤征脚边,也落在他的车上。车轮瞬间起火,向车底蔓延,浓烟滚滚而起。
变故发生得突然又恶毒,猝不及防。
车子几乎烧成一个大火球,温鲤被挡在观景台上,她看见海盗的皮毛沾了焦油,慌不择路,从崖边摔下去,一声长长的哀鸣……
她看见陈鹤征立即卧倒翻滚,试图压灭腿上的火焰,然而增稠物很难对付,他被烧伤,动作变得迟缓。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手上拎着很常见的竹竿,一头削尖,锋利如箭矢。
风忽然变大,也变冷,到处都是燃烧的味道。
温鲤脑袋一片空白,火焰阻隔了她的视线,她一度看不清楚。不等她发出声音,哭喊或者求饶,竹竿已经被举起,尖头狠狠穿过陈鹤征的腹腔,没入他身下的土地。
剧烈的痛苦,还有血腥的味道,在风里。
但是没有惨叫,陈鹤征一声不吭,生生熬着。
温鲤连哭都忘了,她不顾一切,越过燃烧的车辆,朝陈鹤征靠近。有人抓住她的长发,用力一甩,她被扔出去,脑袋狠狠撞到石头——
视线瞬间模糊,气若游丝。
陈鹤征仰面躺着,满额冷汗,身下一张红色的毯,他实在站不起来,只能蓄起最后一丝力气,掷地有声——
“江应霖,你恨的是我,”他说,“冲我来!”
江应霖满身狼藉,头发很长,也长了胡子,许久未剪的指甲塞满泥土。
江家出事后,他向朋友求助,也试图投奔那些靠兴南生活的亲戚,但是,没人肯帮他。昔日的江家少爷,成了发臭的烂泥。
他没了跑车,没了信用卡,为了缓解焦虑和紧张,不得不服用吗|啡。仅剩的钱,都拿去买药,
很快成|瘾。之后,他亢奋,甚至出现幻觉,看到陈鹤征给他跪下,向他求饶,他喜欢那副画面,哈哈大笑。
他知道,温祁一定会葬在芜城,所以,他躲在这里,盯着他们。他看到陈鹤征不止一次地来这处观景台,他早早准备了东西,□□、竹竿,然后埋伏在这里。
等了一个多星期,他终于等到他们。
成瘾之后,江应霖的思维很乱,脑袋里只剩两个概念——吃药,吃很多的药,让陈鹤征求饶,然后把烟灰弹进他眼睛里。
他受过的屈辱,总要讨回来。而且,江瑞天教过他,报复一个人应该用更狠毒的方式,而不是不痛不痒。
江应霖走到陈鹤征身边,他神志不太清醒,很多事情都记不得,就算记着,也是错的。
“你抢了我的女人,”江应霖喃喃,“鲤鲤本该是我的,她爱我。你抢了我的。”
他先踩住陈鹤征的手臂,试图用香烟的星火烫他眼睛的那只手,用力碾压,骨骼应声断裂。然后,他又去踩陈鹤征的小腿,又一次,筋骨碎裂。
陈鹤征咬紧牙关,脖颈上绷起青色的筋脉,粗重而虬结,汗水雨滴般落下。
他痛到几乎昏迷,江应霖依然不满意,又展开手上的绳子,去勒陈鹤征的脖颈,抽紧,试图毁他的声带。
“听说,你会唱歌”江应霖眼珠凌乱颤动,“以后别唱了,我不喜欢。”
“我一无所有了,我不许你们活得好。”
“我是一个烂人,我跟江瑞天一样烂!”
“你们也要陪我一起烂!我不许你们过得好!”
强烈的窒息感。
陈鹤征试图抓住什么,手边却空无一物,他转动眼珠,看着某个方向,嘴唇动了动——
“鲤鲤,别怕。”
他想让她别怕,他其实不太疼。
但是,他说不出了。
警笛骤然鸣响,红蓝交错的光,照亮半边悬崖。
作者有话说:
“放过去的过去”源自网络,非原创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