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灵跪在灵堂外。
当俞宇岩的失踪转为死讯后,府里快速的佈置起来,俞夫人优雅不失哀伤的拿帕子按着眼角,南灵这个未亡人则沉默的守灵。
幸好在这之前,她已经让尔夏先去宫中,把火枪的图纸送去换成临高那块地。
自从诗陶之后,她又再次的跪在灵堂,膝盖很痛,但在外人眼中,她是个寡妇,就该受这样的罪。
守灵要过夜,她跪到时间到,才坐在蒲团上,其他的俞家人都去休息了,这里晚上只有自己,跟守门口的婆子。
她低头揉着自己的膝盖,眼角馀光却看到,一道阴影出现地上自己的脚边。
来人并没有出声。
南灵看着那人的影子,从远处的供果,慢慢映到棺材上,然后完全罩住自己的影子,她知道来人已经站在自己背后。
看着那人缓缓举起手上的绳子,她忍不住的开口。
「要勒死,再掛上去吗?」
南灵叹息的继续说:「也是,这样对你们家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影子的动作停住了,她看着影子明显男子的装束,喊出了来人的身分「是吧?清菊。」
她与尔夏见面后,清菊这么紧盯,南灵就猜出,她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吧?
「…」后面的人影沉默了。
南灵一边转着心思,一边在想要怎么脱困,但绳子已经套上她的脖子「呜!」
「我原本不想要杀你的…二嫂!」清菊嘶哑的说,她眼神赤红的拉紧绳子。
当尔夏出现在俞府时,清菊的记忆就如同被一把竹竿插入池中,搅起一堆混水,她原本沉淀在记忆里的恐惧,又被搅了出来。
她想起自己进宫时,曾经撞见过南灵跟尔夏亲密,甚是被调戏玩弄的模样,两人甜蜜而刺耳的话语,让她感觉到一种被背叛的感觉,那个她小时候认识的姐姐,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不对的!
那是一个男子才能女子做的事情!
南灵怎么可以接受!
这样的愤怒,终于在早上她去找南灵时,爆发了!
当她透过家丁得知,尔夏昨晚根本没有睡在客房后,她马上就找到南灵的房间。
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的内心感受到一种恨!
她的二哥尸骨未寒,她的嫂嫂却已经跟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还是个女人!
怎么可以!
她不敢告诉娘亲这些事情,最后她做了决定。
趁着尔夏离开不在灵堂,她只要杀了南灵再找个藉口,说南灵是为了二哥自杀,就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些事情,保全她俞府、二哥…甚至是南灵的名声!
「阿!…」南灵挣扎的一手扣着绳子,另一手拿起桌上的果盘,往自己的背后扔。
果盘砸上了清菊,让她松开了手跌在旁边,她其实也没有杀过人,南灵一反抗,她就腿软了。
两人都在灵堂上喘息,南灵刚被勒到窒息,她护着脖子努力让自己喘息,而清菊则是因为自己杀人的行为迟疑。
看着南灵,她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梳着妇人发髻,熟悉的面容让她不禁想到小时候,她们刚认识的时候。
丹凝、她、南灵、尔夏,几人在閭丘府的小时候。
「笨,女子就是低人一等,那种出风头的事情少做为妙。」
「就算低人一等又怎么样,我们能做的事情还是一样,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别人给我们的称呼上。」
那时候的南灵就让她惊艳。
一个不觉得女子卑弱的姐姐,让她很崇拜想靠近。
但她却亲眼目睹,后宫之中,南灵跟那个尔夏对食之事。
那对她是太大的打击!
「为什么,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能当我的姐姐吗?」清菊看着南灵问,不懂的为什么以前仰慕的姐姐,却有这样喜欢女子的癖好。
「你知道全家人只有我,听到你变成我二嫂时,我有多高兴吗?」她受伤的质问南灵。
那个印象中果断的南灵,那个年龄没有差她们多少,却跟大人一样成熟的姐姐,成了她的二嫂,虽然二哥不以为意,但是看着穿嫁衣的南灵走来,她的心情是欢迎而高兴的。
「我以为后宫的事情,只是你一时想岔了,你嫁进我们家,不已经正常了吗?」但是为什么南灵听到二哥的死讯,她却没有丝毫难过的表情!
他们是夫妻,一起拜堂成亲过,就算二哥不待见南灵,只要她多鼓励,他们还是能和睦相处的不是吗?
但尔夏的出现,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天真的自己脸上。
「是不是对你而言,俞氏只是被你閭丘南灵玩弄在股掌之间?」清菊心痛的逼问。
南灵挣脱后,一边呛咳一边说:「你搞错!我没…咳、咳…」刚刚她真的被勒的难受,但是面对清菊她真想要好好沟通,可惜清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閭丘南灵,你拿婚姻当什么!你把我们家当什么。」清菊痛苦的低吼。
想到自己偷听到,南灵跟尔夏讨论的计划,还有自己二哥不在的这两年,自己亲近南灵时,她偶尔有些愧疚的绵软,原来是这样吗?
南灵跟二哥的婚姻,只是她们计画的一部分吗?
随着清菊的质问,南灵也不高兴起来「你懂什么,这场婚姻难道是我自愿的?当一个媳妇有多累,你这个备嫁的哪里懂?」
清菊反驳「就算我不懂,那你也不能跟个女子亲爱搂抱,你为什么这么噁心!」
想到自己的婚姻,南灵痛苦的说:「噁心?你们才噁心吧!我嫁进来,是上面人的安排,但那些人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跟算计,我的意愿又有谁问过,在乎过?」
俞宇岩是二子,不是俞夫人亲生的,这个婆婆这么难讨好,所有吃力的事情都丢她手上,她微薄的嫁粧几乎都填在俞家,只为了夹缝求生,要不是襄昭容看顾,她恐怕半年前就死在俞府了。
她还要对清菊这个小姑小心在乎,时不时接受俞夫人的眼刀。
「那…也不该…做这种事情吧!」清菊挣扎的说:「你这样比娼妓还不如!」娼妓好歹是伺候男子,南灵却是跟女子…
南灵冷笑的说:「有差吗?她至少待我温柔,我嫁到俞家,又有谁对我好过?」谁知道她这条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每一次看到那些虚偽的笑脸,都让她噁心想吐,转身只要走得慢点,就会听到那些自己可怜的碎语。
「那我对你不好吗!」清菊不高兴的问。
「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玩具,在心情好的时候,施捨一点关心给我而已。」南灵看着清菊,她这个新妇的周围充满敌意,清菊不是不懂,但总是被婆婆刁难后,她才跳出来打圆场。
背后告诉她忍一忍就过了,逼她把委屈吞下去。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南灵看着清菊,眼神中的指责,让清菊尷尬又害怕,原来南灵都看在眼里?
「我…」清菊想解释,却无话可说。
因为她确实对南灵的困境视而不见。
但那是因为只有南灵被逼的越无助,她才会更需要自己,才会听自己的话不是吗!
我不能让我的二嫂喜欢女子,我不能让她败坏家里的名声!
想到这边,清菊怒喊「我是在帮你!本来家庭…就是…以和为贵…」
南灵听到这话,她冷笑的说:「帮我?上次族老的会议,你怎么不帮我?」
她看着清菊「终究我只是个外人而已,你高兴就施捨一点关注,不高兴就看我被逼着交出嫁妆,反正不是你的,你也不会痛。」
人的心可以一点一点被摀热,也能一点一点被寒凉。
在古代,嫁粧是一个女子唯一的经济来源,在没有存款没有生活保障的状况下,穷了要把自己的首饰变卖换粮食是常识。
因此大户人家里的开销,很少会主动要求女子用自己的嫁粧支付。
但俞家就是看南灵没有夫君依靠,所以明示暗示的要南灵出钱。
清菊像是被踩到的猫,她确实在族老决定盖祠堂,并要求南灵交出嫁粧时,她没有站出来,她总想着以后再弥补就好,反正二哥回来,南灵就有了依靠吧?
「我…可是我在宫里,亲眼看到你跟她一起,是不是你们害死我二哥的…」清菊乾涩的反问。
尔夏的存在就是最令她抓狂的一根刺,对清菊而言,她们两人一起的事实,像是揭开一个奇怪的世界,她不敢深想,只能用淫乱的藉口,去拼命鄙视这件事情。
南灵看着她冷静的说:「俞宇岩不是我害死的。」
她扑到南灵面前扯住南灵「那你就说啊!说你喜欢二哥好不好,说你会等我哥回来…好不好?」她讲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已经有些癲狂「你说!只要你说,我可以当作没有这些事情!」
南灵看着她诚实的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二哥。」终究清菊还是高高在上,打算施捨她一点尊重。
但这份施捨,南灵不想要了。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男子,既然那些上面的人,不把她的婚姻当一回,她也没有把自己的婚姻当一回事。
这一切都只是个计划,而计画到了尾声。
该结束了!
清菊看着南灵「我不懂!这是不对的!…」她握紧自己手上的绳子,暗暗咬牙。
我要挽回这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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