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超级好看的。”阿朝变成个小马屁精,碎碎念:“如果您实在不喜欢,等您醒过来,咱们就去染回黑的,不想染黑的,染成红的绿的也好看……我陪您一起染,咱们染成一个色,走出去,就是超靓的崽!”
“……”神经病。
长生珠翻个巨大的白眼,转过身,懒得听这个爹宝女的唧唧歪歪。
掌门的飞信就是这时候来的。
阿朝不得不终止爹宝行为,慢吞吞出去拿信,信里言简意赅,就是叫她过去。
阿朝想了想,觉得是苍掌门他们同意开琅琊密境了。
魔君殷威体内毕竟有上一代魔尊血罗刹的魔种,像个不知道什么会炸的炮仗,太危险了,就算昆仑要杀魔君,也得先把魔种的隐患处理好,既然魔君已经立下天地誓言,暂且不会开战,那昆仑也不妨退让一步,暗中聚拢各方力量,明面上先开琅琊密境,取出无患草给魔君,把魔种的可怖戾气抵消掉,也趁机削弱魔君的力量,等正道重新聚起一战之力,再开战不迟。
师尊说过,苍掌门虽然固执,但并非不懂变通,能稳稳操持昆仑这样多年,绝不是没有手腕的人。
阿朝扭头跑回去看师尊,把密室关掉,又把洞府锁好,才御空往中正峰去——中正峰不同于专门处理山门大事的云天殿,是苍掌门的私人洞府。
御空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阿朝终于落在中正峰,这里是昆仑历代掌座的私人居所,景色极为美丽,错落典雅的亭台楼阁建在青绿山峦间,白云氤氤,雾色如练,不同于那些入世的大氏族动辄大兴土木建豪奢华丽的宫殿族庭,昆仑山门的洞府庭院,都有着出世宗门特有的素雅端正,是另一种流华飘逸的美。
阿朝落在中正峰的正阁前,奇怪地发现周围没有想象的许多弟子长老,而是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明朝。”苍掌门威严疲惫的声音传出来,面前紧闭的阁楼大门应声敞开小半:“你进来。”
阿朝愣了一下,应一声,从敞开的小半门中走进去。
中正阁远没有云天殿宏伟气派,不过寻常院落正屋大小,衡明朝一进去就看见并列两把太师椅,一边坐着苍掌门,另一边坐着个胡子花白双目熠熠的老者,老者身后侍立着一个玄衣年轻人,容貌清秀,气质清冷,身材略微削瘦,却高挑挺拔,双臂屈起,略低着头,沉默环抱着一把漆黑的重剑。
他面无表情抱着剑,其实并不显得如何冷酷或坚硬,只是太像剑了,本身就成了一把最凛冽纯粹的剑,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理会也不沾染半点世俗的欲|望纷扰
——所以总有人称他剑痴。
听见声音,年轻人立刻抬起头,剑一样锋利的目光当落在跨过门槛走进来的衡明朝,微微一动,像木讷冷冽的兵器泡进池水中,眼神都逐渐柔和起来。
阿朝一看见老者和青年人,呆住:“伏伯伯!寒师兄!”
一种欢快喷泉似的涌出来。
阿朝哒哒跑过去:“伏伯伯!您们来了。”
伏昆道尊一看见衡明朝,眼眶就红了:“明朝。”
不等她鞠躬行礼,伏昆道尊已经把她拉过去,仔细凝视着她,疼惜说:“瘦了。”
阿朝心里瞬间一酸。
她抿着嘴巴,想笑,但怎么都笑不出来,便低着头掩饰说:“最近忙着修炼,其实没有瘦多少啦。”
怎么没瘦多少,伏昆道尊上次见她,她小鸟一样欢快跟在衡玄衍身后,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可如今面庞却已经没多少肉,笑起来时,眼尾也往下垂着,遮住弯起来的嘴唇而只看上半张脸,活像是在哭一样。
伏昆道尊心里伤痛至极。
衡玄衍啊衡玄衍,你是死得清爽,留下这孩子孤零零一个,你怎么忍心啊?!
寒霜州也专注凝望着阿朝,见她低着头,嘴唇也不由抿起来。
“总有一些昏了头的蠢东西来游说我,说要仙魔共处,要井水不犯河水,要天下太平。”
苍掌门的声音嘶哑,疲惫而冷酷,他近乎冷笑着说:“豺狼现在不吃人,就永远不吃人吗?不将它们杀服了,压得它们不敢吃人,放任妖魔猖獗的那日,是他们先去给妖魔填肚子吗?!
“妖魔之争,族属之争,我们昆仑历代多少位先辈为此而死,多少长老弟子而死,我那大师兄战死在那里,尸骨无存,只留下这么一个弟子!与我讲太平——”苍掌门猛地攥紧案桌一角,桌角碎裂,他声音含恨:“他们怎么有脸,与我讲太平?!”
伏昆道尊深深吐出一口气。
“明朝。”伏昆道尊对衡明朝慈爱说:“霜州他之前闭关,来不及给你师尊送灵,他受你师尊指点多年,叫他跟你回去,好好给你师尊上一炷香。”
阿朝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来看向寒霜州,寒霜州一直定定望着她,见她明亮的眸子看过来,有点生疏地弯起唇角,冷冰冰的一个人,便一下显得柔和许多。
阿朝也弯起眼睛笑一下,叫他:“寒师兄,好久不见。”
寒霜州点点头,低声说:“明朝师妹。”
伏昆道尊摆摆手
“霜州,明朝,你们去吧。”
寒霜州沉默向伏昆道尊行一礼,与衡明朝并肩出去了。
伏昆道尊望着他们远去,这一对小年轻人,一个高些一个矮些,腰间都别着剑,并肩而行时,两个人微微侧着头低声说话,从背影望过去,不知有多般配。
伏昆道尊心思一动,试探着问苍掌门:“褚氏倒向了魔君,明朝与那褚氏子的婚契…”
苍掌门摇头,道:“那时我原以为褚氏反叛,打算解除明朝与褚氏的婚契,但褚氏少主默不作声孤身来我昆仑,在我门前阶上跪了一夜,字字恳切,说褚氏虽身向魔界,心却是只向正道,俯首魔君之下是万不得已,只待来日寻找时机反戈一击,请我不要解除他与明朝的婚契。”
“竟是如此?”伏昆道尊听了,不免诧异:“此事当真?”
“当真。”苍掌门沉声说:“不仅褚氏,小霍如今在魔君麾下,亦是等待时机。”
伏昆道尊恍然,他是见过霍肃的,知道苍掌门是多么精心培养自己这个首徒,本就不相信他会背叛昆仑,如今听见这话,才算了然,欣慰道:“这真是个好消息。”
苍掌门颔首,沉声说:“说实在话,那些大姓氏族不比咱们山门宗派,他们入世太久,沾染了太多凡间俗世的私欲,圆滑诡狡,为了家族利益,真的归降魔界这种事也并非做不出,我是不全信的;但褚氏不同,褚无咎那孩子与明朝有生死情蛊,是大师兄当年亲自为她们定下的婚契,我很放心,如今褚氏子情深如此,又有这般品行,我心里十分满意,等将来这一切是非终了,为她们好好办一场婚典,也能放下一桩心事。”
“原来如此。”伏昆道尊听苍掌门这样说,遗憾地放下撮合弟子的心思,也不由感叹:“当年沧川突然为明朝定这么一门婚事,又费心扶持那孩子改头换面,做褚氏少主,我总想不明白,但如今看来,还是他深谋远虑,世事难料、人心易变,但有一道生死蛊牵着,明朝就永远多一重保护,比什么山盟海誓都来得叫人放心。”
苍掌门颔首:“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大师兄最疼明朝,自然都为她谋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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